赴美的日期日益临近,像不断逼近的潮水,冲刷着宋清生活中最后的痕迹。
她像一台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项事宜。
在医院,她开始细致地进行工作交接。
将手头负责的病人情况、治疗方案、手术要点,一一清晰地整理成文档,与接手的同事反复沟通确认。
她对待工作的严谨和负责,一如既往,甚至比平时更为专注,仿佛要将所有未竟的责任,都稳妥地安置好。
科室里的同事或多或少听说了她闹离婚即将出国进修的消息,目光中带着探究、同情或惋惜,但她一概视而不见,只专注于手头的事务,用专业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闲暇时,她便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的行李。
有限的行李箱空间,需要精打细算。
必备的衣物、专业书籍、那套视若珍宝的手术器械、几本核心的医学期刊,还有那本蓝色布面的札记本……
每放入一件东西,都像是在与一段过去告别,也为未知的未来,增添一份实在的底气。
这天,她抽空回父母家,想再整理一些个人物品。
推开门,客厅里只有父亲宋建国一人,正戴着老花镜,就着窗外的天光看报纸。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深沉。
“爸。”宋清打了声招呼,便想径首回自己房间。
“小清,”宋建国放下报纸,摘掉老花镜,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会儿,陪爸说说话。”
他的语气不似母亲李惠芬那般急躁尖锐,带着一种属于父辈的、沉淀下来的温和与沉重。
宋清脚步顿了顿,依言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墙上老式挂钟规律的滴答声,敲打着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宋建国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妈……她这几天心里不好受,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
宋清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指,“嗯”了一声。
“离婚……去美国……”宋建国重复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重量,“这么大的事,你真的都想好了吗?”
他没有质问,没有指责,只是用一种带着担忧和不确定的语气询问。
这种相对平和的态度,反而让宋清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了一丝。
她抬起头,看向父亲。
他鬓角的白发似乎比前些日子又多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严厉,更多的是疲惫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
“想好了,爸。”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
宋建国看着她平静却决然的脸,深深叹了口气。“小清啊,爸知道,你从小就有主意,比小哲稳重,也比他有出息。”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可是,婚姻不是儿戏。陈屿那孩子……爸看着,是个靠得住的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非得走到离婚这一步?还……还要跑到那么远的美国去?”
他的话语里,带着老一辈人对婚姻从一而终的朴素认知,以及对远行的担忧。
“外面……到底不比家里。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点什么事……”
“爸,”宋清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有误会。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无法调和。去美国,是我事业上必须走的一步。”
她看着父亲眼中那份真切的忧虑,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她知道,父亲的反对更多是出于对女儿未来安稳的担忧,而非单纯的面子。
“我己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轻声说,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可能会面对什么。但这条路,我必须走。”
宋建国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历经风雨后沉淀下来的、近乎冷硬的坚定。
他知道,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早己不是那个需要他们羽翼庇护的小女孩。
她做出的决定,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劝她再想想?劝她为了“完整”的家庭忍耐?
可他看着女儿那双仿佛看透一切、不再抱有幻想的眼睛,那些话便都哽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担忧、不解、无奈,都化作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他重新戴上老花镜,拿起桌上的报纸,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
“既然……你己经决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很快又压了下去,“那……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他没有说“支持”,也没有说“反对”,只是用一种沉默的、带着沉重父爱的方式,接受了女儿的选择。
宋清看着父亲低垂的头和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鼻尖蓦地一酸。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
“嗯,我知道。”她低声应道,站起身,“我去收拾东西了。”
她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
窗外,天色依旧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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