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转过身，面向药老。
他的脸上，没有了悲伤，没有了绝望。
只有一片，如同万年寒冰般的，绝对的平静。
“好。”
他淡淡地说道。
“我跟你走。”
药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喜欢这种眼神，一种被彻底驯服，放弃了所有挣扎的眼神。
“很好。”他点了点头，提着灯笼，转身向外走去，“真正的‘神药’，需要最纯净的‘药材’。来吧，我先为你‘净身’。”
沈墨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他的步伐，很稳，很平静，仿佛不是走向一个炼丹炉，而是走向一场早己注定的，神圣的祭典。
“沈墨！”
苏轻言失声叫道，她想要冲上去，却被药老身后的两个“药人”拦住了。那两个药人，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像两堵铁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姑娘，别急。”药老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你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等我炼化了沈墨，下一步，就该轮到你了。”
“我会为你，准备一个最好的位置，让你亲眼，见证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永恒，成为不朽的杰作。”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病态的狂热和残忍。
苏轻言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墨，跟着那个魔鬼，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被两个药人，押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
沈墨跟着药老，穿过那条地狱般的走廊，来到了一扇更加巨大，更加华丽的青铜门前。
这扇门，比之前那扇雕刻着“药典图”的门，还要大三倍。门上，雕刻的不再是痛苦的图案，而是一幅……星辰图。
无数星辰，围绕着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太阳般的漩涡，旋转，奔流。那景象，宏大，壮丽，却又透着一股吞噬一切的，恐怖的威压。
“这里，就是老夫的‘乾坤丹炉’。”药老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他伸出干枯的手，在门上的星辰图上，按照一个极其复杂的顺序，点了一百零八下。
“轰隆隆——”
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地，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沈墨，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那是一个巨大得，如同广场般的圆形空间。
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的青铜鼎。
那鼎，至少有十丈高，下圆上方，鼎身之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容纳在了这尊巨鼎之中。
鼎的西周，连接着无数根粗大的，由青铜和玉石制成的管道。这些管道，如同巨龙的血管，西通八达，延伸向空间的西面八方，最终，没入黑暗的墙壁之中。
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一种低沉的，如同心跳般的“嗡嗡”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千百种奇珍异宝的，奇异而浓郁的香气。
这里，不像是一个丹房，更像是一个……神明的祭坛。
“很壮观，对吗？”药老走到巨鼎之下，仰望着它，眼神狂热得像是在仰望自己的神。
“这尊鼎，老夫花了三十年，才建成。它以地心之火为源，以水脉之寒为炉，能炼化天地间，一切有形之物。”
“而你，沈墨，将是它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祭品。”
沈墨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在快速地扫视着整个空间。
他在寻找。
寻找林婉儿留给他的，唯一的线索。
【鸟】。
这里，会有鸟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连接着巨鼎的管道上。管道的接口处，都雕刻着一些复杂的纹路。
其中一根最粗大的管道，其接口处的纹路，引起了他的注意。离人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那是一个……展翅欲飞的，鸟形图案！
那鸟，形态奇特，不像任何沈墨见过的飞禽。它的头，像是凤凰，尾羽却像是孔雀，翅膀则如同雄鹰。
而在那鸟形图案的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的控制阀门。
沈墨的心，猛地一跳。
他记下了这个位置。
“脱掉衣服，躺进去。”药老指着巨鼎下方，一个刚刚打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命令道。
沈墨依言，脱掉了身上那件破烂的杂役服，露出了他那因为长期折磨而显得消瘦，却依旧线条分明的身体。
他身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像一幅残酷的地图。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那个入口，躺在了鼎底。
鼎底，冰冷而光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蝌蚪般的符文。
“很好。”药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支毛笔，和一个盛着金色液体的玉碗。
“这是‘化龙血’，以蛟龙之血，混合了九十九种奇药炼制而成。可以洗筋伐髓，让你的身体，成为最纯净的‘容器’。”
他用毛笔，蘸满了金色的血液，开始在沈墨的身上，画下那些复杂的符文。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沈墨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涂抹。
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在回忆。
回忆林婉儿在他手心划下的那几个字。
回忆那个鸟形的图案。
回忆那个小小的阀门。
他在计算。
计算管道的长度，计算阀门的位置，计算自己需要多快的速度，才能在药老反应过来之前，打开那个阀门。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药老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
“现在，喝下它。”
他将一个黑色的瓷瓶，递到了沈墨的嘴边。
“这是‘忘忧散’。喝下它，你将忘记所有的痛苦，忘记所有的仇恨，忘记一切。你的灵魂，将变得纯净，无垢，最适合被炼化。”
沈墨没有犹豫。
他张开嘴，将那瓶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入口，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一股强烈的困意，瞬间涌了上来。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很好……睡吧……”
药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等你醒来，你将……获得永生……”
沈墨的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从鼎外，传来了，苏轻言那声嘶力竭的，绝望的呐喊。
“沈墨——！”
这声呐喊，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在丹炉对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铁栅栏围成的窗口。
苏轻言，就被关在那个窗口后面。她正死死地抓着铁栏，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睡吧。”
药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按下了旁边的一个机关。
“轰隆——！”
鼎盖，缓缓地，合上了。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
沈墨，被彻底地，关进了这个巨大的，青铜的囚笼之中。
黑暗，死寂。
他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流，正从鼎底，缓缓地升起。
地心之火，被点燃了。
而他，就是这炉火中，那块即将被炼化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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