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骑在马上,身子随着马匹的节奏微微摇晃。他穿着一身整洁的官服,腰佩长剑,但剑鞘上沾了点泥——刚才上马时不小心踩到水坑,溅了一身。他尴尬地擦了擦,心里嘀咕:这孟获地盘上的路,连个平整地方都没有,难怪蜀军打不过。随行的护卫只有十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可蒋琬还是觉得心里发虚。他本是文官,擅长的是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不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诸葛亮派他来,无非是看中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可孟获那蛮子,会吃这一套吗?
“蒋大人,前面就是孟获大营了。”一名护卫指着前方说道。蒋琬抬头望去,只见营寨依山而建,木栅栏高耸,哨塔上人影晃动,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器械——那是蜀军从没见过的床弩和火药包,前几场大战中,这些东西让蜀军吃尽了苦头。蒋琬咽了口唾沫,心里更虚了。他想起临行前诸葛亮的话:“谈判桌上,寸土必争!蜀汉的尊严,不能丢在我手里。”可尊严?现在蜀军粮草只够三天,士兵拉肚子的拉肚子,发烧的发烧,连攻城器械都烧光了,还谈什么尊严?蒋琬苦笑,这差事简首是刀尖上跳舞。
营门打开,几名南中士兵迎了出来。领头的是个粗壮汉子,脸上带着戏谑的笑。“蒋大人?我们大王等你多时了。不过,你得把武器留下——我们这儿的规矩,谈叛不带刀。”那汉子故意把“谈判”说成“谈叛”,蒋琬听得眉头一皱,心想:这孟获,连手下都这么嚣张,果然不是善茬。他解下佩剑,递给护卫,心里却嘀咕:这剑是丞相赏的,要是弄丢了,回去非得被马谡那小子笑话不可。
进了大营,蒋琬被引到一处宽敞的帐中。帐内陈设简单,中央摆着一张长桌,孟获坐在主位,身后站着几名将领,个个眼神凌厉。孟获穿着一身皮甲,头发随意束起,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看到蒋琬,他咧嘴一笑:“蒋大人,坐。我们南中没那么多规矩,有话首说。”蒋琬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坐下时差点被椅子绊倒——那椅子腿有点歪,他赶紧扶住桌子,脸上发热。孟获身后的将领们低声哄笑,蒋琬心里骂娘:这蛮子,连家具都这么坑人!
“孟获首领,”蒋琬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奉大汉丞相之命前来,是为南中百姓福祉。大汉天威浩荡,丞相仁德,不愿再见生灵涂炭。只要首领愿意称臣纳贡,蜀军便可班师回朝,保南中安宁。”他边说边观察孟获的反应。孟获却只是挑眉,手里的小刀转得更快了。
“称臣纳贡?”孟获嗤笑一声,“蒋大人,你们蜀汉是不是觉得我们南中人都是傻子?打仗打了这么久,你们死了多少人?我们死了多少人?现在说班师回朝,不就是打不过想溜吗?”他身后的将领们附和着大笑,蒋琬脸上挂不住,手心里全是汗。
“首领此言差矣!”蒋琬提高音量,义正言辞,“大汉皇帝刘备,以仁义治天下。丞相此次南征,是为平定叛乱,维护一统。若首领执迷不悟,休怪天兵无情!”他试图用气势压人,可孟获根本不买账。
孟获放下小刀,从桌下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啪”地一声摔在桌上。“蒋大人,你说仁义?那我问你,这是什么?”他翻开账本,指着一行行数字,“战争开始以来,蜀军烧了我们多少村子?抢了我们多少粮食?杀了我多少族人?这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们标榜的仁义,就是让南中人家破人亡?”
蒋琬一愣,他没料到孟获会来这一手。账本上的数字触目惊心:毁坏村庄百余处,伤亡数千人,粮食损失更是不计其数。他支吾着说:“这……战争难免有伤亡,大汉是为长远计……”
“长远计?”孟获打断他,猛地站起身,账本在他手里抖得哗哗响,“你们蜀汉的长远计,就是让我们南中人当牛做马?蒋大人,我告诉你,南中不是你们的后花园!我们也有血有肉,会疼会哭!”他越说越激动,帐内气氛瞬间紧张。蒋琬背后发凉,心想:这蛮子不光会打仗,嘴皮子也挺利索,难怪丞相头疼。
孟获坐下,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好了,废话不多说。蒋大人,你们想谈,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他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第一,蜀汉必须承认南中为‘藩属自治之邦’,内政自主,你们不得干涉。第二,双方开放关市,互通有无,蜀汉需以优惠价格向南中出售盐、铁。第三,蜀汉需为此次战争向南中支付一笔赔款,用粮食和布匹来抵。”
蒋琬听完,脑子“嗡”的一声。这哪是谈判?分明是羞辱!他猛地拍桌而起,椅子又被带得一晃,他赶紧扶住,脸上涨红。“孟获!你痴心妄想!大汉岂能受此屈辱?藩属自治?赔款?你当蜀汉是战败国吗?”他声音发抖,心里却慌:丞相说要寸土必争,可这条件,连一寸土都没法争啊!
孟获冷笑:“蒋大人,别激动。你们蜀军现在什么情况,我清楚得很。粮草快没了吧?士兵病倒一片了吧?真要打下去,谁吃亏还不一定呢。”他身后的将领们纷纷点头,有人甚至故意摸了摸腰间的刀。蒋琬感到一股寒意,他知道孟获说的是实情——蜀军确实撑不住了。
谈判陷入僵局。蒋琬站着,孟获坐着,两人对视,谁也不肯退让。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夹杂着几声鸟叫,蒋琬却觉得那声音刺耳极了。他心想:这下完了,回去怎么跟丞相交代?寸土必争,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堵死了。
孟获忽然笑了笑,打破沉默:“蒋大人,你可以回去问问诸葛亮。这条件,他接不接受,给我个回话。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我的耐心有限。”他挥挥手,示意送客。蒋琬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出,临走时又差点被门槛绊倒,帐内传来一阵低笑。
回程的路上,蒋琬心事重重。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他却觉得那声音像在嘲笑他。护卫们沉默不语,显然也感受到了谈判的失败。蒋琬摸了摸空荡荡的剑鞘,苦笑:这趟差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抬头看天,夕阳西下,和来时一样如血般红,映照着远处残破的战场。蒋琬叹了口气,心想:丞相的体面撤退,怕是要变成体面投降了。
回到蜀军大营,蒋琬首奔诸葛亮大帐。帐内灯火通明,诸葛亮坐在主位,马谡、王平等将领都在。看到蒋琬回来,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蒋琬上前行礼,声音低沉:“丞相,我回来了。”诸葛亮抬眼,眼中带着期待:“谈得如何?”
蒋琬深吸一口气,将孟获的条件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马谡就跳了起来:“什么?藩属自治?赔款?这孟获欺人太甚!丞相,我们不能答应,必须一战到底!”他挥舞着手臂,一脸愤慨。王平却皱眉道:“马参军,冷静点。我们现在拿什么战?士兵连路都走不稳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诸葛亮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脸色苍白,连日操劳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蒋琬注意到,丞相的手在微微发抖——是气的,还是病的?他不敢问。帐内争吵声越来越大,马谡甚至和王平推搡起来,幸好被旁人拉开。蒋琬心里叹气:这内部矛盾,比谈判桌上还激烈。
“够了。”诸葛亮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帐内瞬间安静。“蒋琬,你详细说说孟获的反应。”蒋琬点头,把孟获拿账本、针锋相对的情景描述一遍,顺便提了自己被椅子绊倒的糗事,想缓和气氛。马谡听了,忍不住笑出声,被诸葛亮瞪了一眼,赶紧闭嘴。
诸葛亮听完,长叹一声:“孟获……果然不简单。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他站起身,走到帐边,望着外面的夜色。“盐和铁……他真正的目标,是打破我们对南中的经济控制。”蒋琬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南中不产盐,铁器也依赖蜀中,孟获是想用贸易来换自主。
“丞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蒋琬问。诸葛亮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先拖着。蒋琬,你明天再去一趟,就说条件可以谈,但细节需斟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记住,拖时间,等成都的粮草消息。”蒋琬点头,心里却打鼓:孟获会吃这一套吗?
众人散去后,蒋琬独自留在帐外。夜风凉飕飕的,他裹紧衣服,想起谈判桌上孟获那自信的眼神,心里一阵烦躁。这蛮子,不光会打仗,连政治博弈都玩得溜。他抬头看天,星星点点,仿佛在嘲笑蜀军的窘境。蒋琬苦笑:这谈判桌上的战争,比真刀真枪还难打。
远处,孟获大营的灯火依稀可见。蒋琬知道,下一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丞相的“体面”撤退,恐怕要变成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他摇摇头,转身回帐——明天还得去面对那蛮子,但愿别再被椅子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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