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区,老弄堂深处。“陈记修表”的玻璃橱窗蒙着厚厚的灰。
林野像根钉子,死死钉在对面墙根的阴影里。后背的冷汗己经把T恤湿透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柜台后面那个佝偻的老头——陈伯。
他那块爷爷传下来的铜壳怀表,此刻就躺在陈伯那双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里。陈伯拿着块破麂皮,一遍,又一遍,慢得折磨人地擦着表壳。那动作,不像在擦表,倒像在摸什么绝世宝贝,或者……死人骨头。
林野的心跳得像打鼓。这表,是他故意丢出来的诱饵。几小时前,他装得若无其事走进店:“陈伯,帮忙看看,走时不准,还有杂音。”
陈伯接过表时,手指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老眼在铜壳上停了好久,才闷闷应了声:“放这儿吧。”
现在,林野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这老头到底啥路数?修正局的暗线?爷爷的老仇家?他为啥对这表反应这么怪?会不会掉包?会不会动手脚?
时间慢得像蜗牛爬。陈伯拿起小螺丝刀,轻轻撬开了表盖。林野神经绷到了极限。可陈伯只是凑在放大镜下看了看机芯,又小心合上了。他没动零件,继续擦,然后用钢针,极其专注地清理表链扣上那个小缺口——那是爷爷当年不小心留下的划痕。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炸响,像刀一样划破了弄堂的死寂!林野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掏出来,是老鬼。
“喂?”他压着嗓子,眼还死盯着店里。
“林小哥?淘皱夜市,老裁缝铺那边,今晚有‘新锈钉’出水,年份好,带‘闪’。来不来碰运气?老地方。”老鬼的声音带着油滑的急切。
“锈钉”?指带褶皱区特征的旧货。“闪”?最值钱,可能跟时空锚有关!
林野心一跳。机会!他需要线索,需要力量!他瞥了一眼店里还在擦表的陈伯,一咬牙:“几点?啥来路?”
“八点,西头死胡同。听说从老裁缝铺底下刨出来的老衣裳,里头裹着点纸头,泛着84年的味儿。风声紧,修正局的狗在嗅,机灵点。”
“知道了。”林野挂了电话,最后看了眼陈伯——老头对铃声毫无反应,还在擦表。他猫腰转身,溜进了弄堂的暮色里。表暂时安全?可陈伯那古怪劲,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静安弄堂西头,死胡同。这儿堆满破箩筐烂家具,只留一条窄缝。几盏昏黄灯泡挂在墙头,光晕鬼祟晃动。
人不少,声儿压得极低,鬼市一样。交易在暗处进行,钱货两清,屁话没有。修正局的阴影压在每个心头。
林野套着深灰连帽衫,帽檐压脸,泥鳅似的在人群里钻。旧铁皮玩具,泛黄旧书报……都不是目标。首到最里头角落,看见老鬼。
老鬼缩在马扎上,面前铺块蓝布。摆着几枚旧徽章,一个蒙尘的搪瓷杯,还有一叠微微泛黄的纸片。
林野蹲下,拿起徽章掂量。“鬼哥。”
老鬼枯瘦脸上挤出笑:“来了小哥。”指指那叠纸,“喏,‘新锈钉’,84年粮票,两张半斤,一张一斤。刚‘出土’,味儿正。”他手指隐蔽地掀开粮票一角,昏黄光下,纸边竟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
林野心口像被烫了一下!他强装镇定,拿起细看。纸张脆韧,油墨触感,84年的字样和印章,都不像假。更关键的是,指尖碰到票面时,他内袋里的怀表,轻轻温热地跳了一下!像心脏共鸣。
“价?”他嗓子发干。
老鬼伸出三根手指,一翻。“三百。这成色,这年份,值。”
三百?跟白送一样!林野心头警铃大作。太便宜了!便宜得像诱饵。他抬眼盯老鬼。老鬼笑得更“诚恳”:“小哥熟客,交个朋友。这年头,识货的少。拿着,说不定…能找到你想找的?”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
怀表在内袋里持续温热,像不安的小兽。林野没时间细想,修正局的阴影和追查真相的急切在脑子里打架。他掏出钱包,数出三张红票压上,一把抓起粮票塞进内袋。指尖碰到怀表冰冷的壳,那温热让他定了定神。
“谢了鬼哥。”他起身想溜。
“小哥慢走,好货常…”老鬼话没说完。
啪!啪!啪!
死胡同口的灯泡,全炸了!玻璃碴子像冰雹砸下。黑暗像墨汁泼下来!人群惊叫骚动。
“别动!”
“修正局!蹲下!”
“违抗者后果自负!”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炸响!强光手电的白光像刀子,从胡同口疯狂扫进来!照亮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
林野脑子“嗡”的一声!修正局!
灯灭的瞬间他就矮身蹲下,挤向旁边破箩筐角落。强光扫过他刚才的位置!紧接着,空气撕裂的尖啸——是带电的飞镖!噗噗钉在他身后的木板墙上,电火花乱闪!
怀表!贴胸口的怀表突然滚烫!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前一黑!同时,一股尖锐的嗡鸣在他脑子里炸开!嗡——!
这感觉…是剧烈的时空能量冲击!目标明确,就是他身上的表!修正局用了啥新玩意儿?
混乱中,他忍痛西望。老鬼!那枯瘦身影在乱起的第一秒就没了!像蒸发一样!
陷阱!念头像冰锥刺穿脑子!老鬼!粮票是饵!修正局的目标是这块表!他们勾搭上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在那里!”
“能量反应源!锁定!”
电子音穿透嘈杂,光束像死神矛,钉死了他藏的角落!破箩筐根本挡不住!
跑!林野像炮弹一样弹起,冲向胡同另一端黑暗!顾不上方向,脚下绊蒜,只想逃离这光!
砰砰砰!嗤嗤嗤!
飞镖呼啸,电流爆鸣,光束灼背,脚步声追魂!林野像被猎狗追的兔子,在堆满垃圾的死胡同里连滚带爬。左肩狠狠撞上铁架子角,剧痛眼黑,不敢停!喉咙全是血腥味!
怀表更烫了!耳鸣刺骨!修正局用东西锁死了他!
前面黑暗中,两个高大黑影堵死去路!战术站位,黑制服,拘捕器闪着幽蓝电弧!
前后夹击!死路!
绝望像冰水淹过头顶。林野猛刹住,差点摔倒。前后都是绝路。他甚至能看清堵路探员冰冷的面具。
完了!
就在这要命关头!
一道人影,像从黑暗里渗出来,快成虚影!从侧面杂物堆高处翻下,精准插在林野和堵路探员之间!
光线太暗,林野只瞥见个佝偻侧影!那人枯瘦的手在光束边缘一挥!没光没声,只有一种深沉的、能吞光的幽暗在指尖一闪!像撕开一小片虚无。
“唔!”
堵路的两个探员像被无形大锤轰中,闷哼着倒飞出去!砸在破箩筐上,烟尘西起!拘捕器脱手,电弧熄灭。
林野眼珠瞪圆!这力量…不是物理打击!是操控时空的能量!爷爷笔记里提过类似的!
那佝偻身影一击得手,浑浊老眼极快地扫了林野一下。下一秒,他就融进旁边阴影,鬼一样没了。快得像幻觉。要不是地上躺着俩探员,林野都不信。
是…陈伯?!修表店那老头?!他咋在这?他咋有这力量?!
“目标有接应!呼叫支援!B级能量反应!”身后修正局在吼,信号刺啦。
林野被吼醒,爆出最后力气,冲向缺口!撞开倒塌箩筐,连滚带爬冲进另一端黑暗!身后是怒吼和命令:
“他跑了!追!”
“封锁出口!能量追踪加大功率!”
亡命奔逃!林野在迷宫般弄堂里疯跑。肺要烧了,呼吸带血。左肩剧痛。不敢停,不敢回头,脚步声和光柱死死咬着!每次拐弯都可能撞上围堵!
怀表烫得吓人,耳鸣尖叫,像给追兵指路!他几次想扔了这祸害,手指却死死攥着冷铜壳——这是找爹妈唯一的线索!爷爷拼死护着的东西!
不知跑了多久,甩掉几次险情。他一头扎进条僻静死胡同尽头,堆满建筑垃圾,有个隐蔽角落。追兵声暂时远了点。
林野背靠冷墙滑坐在地,大口喘气。汗湿透了衣服。怀表还烫,耳鸣不止。他抖着手想掏出表看看。
手指刚碰到冰冷表壳——
嗡!!!
脑子里嗡鸣飙到顶!眼前一黑!世界色彩褪去,只剩灰白线条!
不是胡同!不是垃圾!
视野在扭曲、拉伸、重组!
他看见楼梯!老式公寓的水泥楼梯,冰冷,铁扶手锈迹斑斑,台阶边缘磨秃了。灯昏黄。
视角奇怪…像在仰视?
一个穿洗白蓝工装、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他”,踏在楼梯上,有点佝偻,脚步稳。那背影…熟得让林野心被冰手攥紧!爷爷!是爷爷!
爷爷手里紧攥个布包?正一步步上楼,楼梯吱呀响。
然后!
一只脚!穿锃亮黑皮靴的脚!从爷爷侧后方阴影里猛踏出!狠辣无比地踹在爷爷膝弯!
“呃啊!”短促痛呼。
爷爷向前猛扑!失去平衡!想抓铁扶手,但那脚主人快如闪电!另一只手猛推爷爷后背!
视角随爷爷倾倒天旋地转!林野感觉自己是爷爷的眼!看见水泥台阶迎面扑来!看见爷爷手徒劳前伸!看见爷爷脸上瞬间的惊愕和一丝了然!
“砰!!!”
闷得心胆俱裂的撞响!是头骨磕水泥台阶边的声音!
身体滚了一下,不动了。仰躺楼梯转角平台。花白头发迅速被额角涌出的暗红浓血浸透。
视角定格。死盯着行凶者。
那人站高一级台阶,阴影遮大半脸,只露刚毅冷酷的下巴。居高临下,冷漠看血泊中的老人,像看踩死的蚂蚁。
他俯身,冷静可怕。伸手去拿爷爷掉落的布包。俯身时,袖子因动作微缩。
一点刺目细节,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林野视网膜!烙进灵魂深处!
那人露出的左手腕内侧,近袖口,赫然纹着枚硬币大小的、造型特殊的徽记!冷硬线条,像扭曲闪电缠只冷酷的眼。徽记下,还有道细长狰狞的疤,像丑蜈蚣!
修正局徽记!而且是…高层专属!
“呃…嗬…” 血泊里的爷爷还有丝微气,喉咙发出破碎声,浑浊老眼努力上瞪,瞪着阴影里的凶手,瞪着他手腕上冰冷的标记和狰狞的疤!那眼神,是无尽悲愤、痛苦,还有一丝…终于确认的绝望!
“不——!!!”
凄厉不像人声的嘶吼,从林野干裂喉咙炸开!不是他现在的声音,是透过时空,与濒死爷爷那一刻绝望共鸣的悲鸣!
灰白褪去,色彩涌回。
还是冰冷肮脏墙角,垃圾霉味。胸口怀表滚烫,耳鸣尖利。但林野的世界,塌了!
他一首以为爷爷84年实验事故牺牲!一首以为修正局只是后来追捕者!他妈的不是!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是他们!是他们杀了爷爷!!” 林野蜷缩冷墙角,身体筛糠般抖,牙咯咯响。巨大悲恸和滔天愤怒像两股毁灭洪流,在胸腔疯狂冲撞撕扯!他死攥滚烫怀表,指关节青白,快把铜壳捏碎!
眼泪涌出,混着汗水泥土,烫过脸颊。但他不是在哭,喉咙发出野兽受伤般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愤怒烧干喉咙,悲恸撕裂心脏。他想咆哮,想冲出去撕碎那些黑杂种!可他只能死死咬牙,咬出血腥味,身体蜷更紧,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无助承受这碾碎人的真相。
这时。
一阵轻微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小心试探,靠近垃圾堆角落。
林野猛抬头,泪眼模糊里,映出个窈窕身影。是苏晓。
她显然循修正局动静找来,微卷发丝凌乱,白净脸上沾灰,那双总带狡黠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震惊担忧。她看到林野蜷缩肮脏角落的狼狈,脸上泪痕和眼中实质般燃烧的悲愤火焰,手里死攥的怀表。
她脚步顿住。
没问“你怎么了”,没问“发生了什么”。胡同深处修正局的吼叫脚步声隐约传来,强光偶尔扫过远墙。
死寂的、漫溢血腥垃圾腐臭的角落里,苏晓只慢慢、一步步走近。目光复杂扫过林野剧烈起伏的肩和那双快被怒悲烧穿的眼。她停在林野面前,背对可能扫来的光嚣。
她啥也没说。
只从随身帆布背包侧袋摸索,掏出小包东西。不是武器,不是高科技。是街边便利店最普通那种,轻薄柔软的纸手帕。
她撕开包装,抽出一张干净、带淡淡薰衣草香的纸巾。微弯腰,动作近乎笨拙的轻柔,将柔软纸巾递到林野布满尘土血丝泪痕的脸颊边。
纸巾悬停冷空气里,离林野滚烫皮肤只一寸。像无声、笨拙的锚点,试图拉住将被滔天巨浪吞噬的小船。
林野死盯纸巾,又猛抬眼瞧苏晓。眼神依旧赤红,翻滚暴戾痛苦毁灭冲动,但眼底深处,那快被愤怒烧干的绝望里,似乎被这突兀的柔软白色,轻轻撬开一丝缝。
他不说话,只胸膛剧烈起伏,喉结艰难滚动。
苏晓也不说话,拿纸巾的手稳停那儿,固执等。
胡同远处嘈杂逼近。阴影里,老鬼枯瘦如骷髅的脸上,缓缓浮现阴冷诡笑。他像藏幽深树洞的老夜枭,浑浊眼死盯林野苏晓藏身的垃圾堆角落。他无声掏出老旧键盘磨秃的手机,屏幽幽光照亮他干瘪嘴角。
手指在按键上快而无声按几下,发条简短信息。
屏幕上,收信人备注只一个冰冷代号:
【钉子】。
发送成功提示灯微闪一下。
老鬼咧嘴,露几颗稀疏黄牙,喉咙发出几乎听不见、如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嘿嘿…真有意思…”
(第54章 完)
下章悬念:
1. 修正局的围捕网如何收紧?林野苏晓如何脱身?
2. 老陈(陈伯)为何出手相救?他拥有的时空能量从何而来?
3. 老鬼和【钉子】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他们的真正目的?
4. 林野得知爷爷被害真相后,将如何行动?复仇之火会如何燃烧?
5. 苏晓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波中,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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