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在兜里疯了一样震，烫得我大腿根都快熟了。
操！
我一头扎进静安老弄堂的阴影里，后背死死抵住湿冷的砖墙。墙皮斑驳得跟老树皮似的，爬山虎的枯藤在风里抖，像鬼爪子挠着心尖。
空气一股霉味儿，混着八十年代的劣质油烟味。
时间在这儿，他妈烂透了。
兜里又是一阵灼人的颤。
“操！”我低骂，手伸进去死死攥住那铜疙瘩。冰凉的金属壳烫得指尖一缩。链扣上那个小缺口，爷爷当年修表时失手磕的，正死死硌着我的指腹。
警报！怀表在疯狂报警！
附近有褶皱区，能量强得吓人。修正局那群鬣狗，肯定闻到味儿了！
我猛地回头。
弄堂口空荡荡，只有一盏破路灯滋啦乱闪，像垂死病人在翻白眼。
没人。
但我脖子后面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刚才拐弯时，眼角绝对扫到个影子——短夹克，棒球帽，一闪而过。
苏晓的人？还是修正局的狗？
苏晓。
一想到这名字，我心里那个刚结痂的窟窿又开始呼呼漏风。那个扎着马尾、脖子上总挂着个破相机的博主，几天前还跟我在褶皱区里并肩子，转头就成了修正局的探员！
她领口那枚银色徽章闪过的光，像把钝刀子，在我脑子里来回拉。
“任务而己……为了我妹妹……”
她把我从那个厂房褶皱区拖出来时，脸白得像纸，声音抖得不成样。
我信了吗？
信个屁！
我只知道，从那以后，苏晓就他妈人间蒸发了。电话打不通，短信石沉大海，连她那“魔都异闻录”的账号都灰了。
我像个傻逼，摸到她提过一嘴的医院附近转悠，结果只看到冷冰冰的玻璃大楼和走路带风的白大褂。
“叛徒！”我对着弄堂深处的黑暗啐了一口，喉咙干得冒火。
胸口堵得慌，邪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爷爷笔记本上那血淋淋的“赵砚山=失误者”还在眼前晃。
真相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就藏在眼前这片烂糊的阴影里。
我的“盟友”？不是骗子，就是缩头乌龟！
怀表更烫了，震得我腿麻。
“催命是吧？！”一股混着愤怒和破罐子破摔的蛮劲顶上来。我咬紧后槽牙，不再犹豫，沿着湿滑的青石板就往里冲。
这条路，跟苏晓走过一次。她还笑话我是路痴，给我画了张详细得他妈能当藏宝图的手绘地图……
记忆涌上来，带着刺。我用力甩头，想把那张可恶的笑脸甩出去。凭印象，靠怀表指路，闷头往前闯！
弄堂比记忆里更深，更绕。两边高墙挤得人喘不过气，头顶只剩一线灰蒙蒙的天。各种声音搅和在一起：远处是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和周杰伦含糊的《七里香》在打架，近处是木门吱呀响，还有若有若无的沪剧……
以及我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砸在耳膜上。
怀表猛地剧震！
前方岔口，左边！
我刹住脚。左边更窄，更暗。一股陈年老灰和旧木头的味道冲出来。右边，一扇摇摇欲坠的褪色木门虚掩着，门板上红漆字模糊——“为民……缝纫社”。
是这儿！上次来，门锁着。现在，它开了条缝，里面透出点昏黄的光，像快断气的老灯泡。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肾上腺素飙得我手有点抖。下意识摸裤兜——空的！
操！手电筒没带！那个保命符忘了！
兜里只有个快没电的破手机。
“妈的！”骂声在喉咙里打转。犹豫就一秒。爷爷的笔记本残页是从这儿找到的，里面肯定还有更多东西！
拼了！
我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那点可怜的光，在这片浓稠的黑暗里屁用不顶。我侧身，像泥鳅一样从门缝挤了进去。
屋里比想的还小。一股子布料、棉线和机油混在一起的陈腐味。几台老缝纫机盖着厚灰，像蹲在阴影里的怪兽。灰尘在手机光柱里发疯一样乱飞。屋顶吊着个瓦数低得可怜的灯泡，苟延残喘地发着黄光，根本照不亮角落。
怀表猛地一震，好像撞到了钥匙，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就这一下！
眼前景象猛地一闪，像坏掉的电视画面，剧烈扭曲！手机光变得惨白吓人，那几台缝纫机没了，变成一排摆满布匹的木架！霉味被刺鼻的染料味取代。灯泡也变了，成了老式玻璃罩煤油灯，火苗一跳一跳。
时间碎片！1984年的裁缝铺！
我呼吸停了，血全往头上涌。
看见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缝纫机边，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工装，身板挺首，鬓角有点白——是爷爷！林建国！比照片上年轻，但那股专注温和劲一模一样。他正微微弯腰，对另一个人低声说话，手里拿着个银闪闪的、巴掌大的东西……像块电路板？
爷爷对面，是老陈！弄堂口修表的陈老头！可眼前这位，头发乌黑，深蓝工人服，袖子撸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他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核心舱剥离出来的脉冲板，能量太不稳了。”爷爷的声音断断续续，像隔了层毛玻璃，透着急，“砚山太激进……这玩意儿必须藏好！绝不能让他……拿来二次激发……风险太大！”
老陈重重点头，眼神像鹰：“明白！交给我。你那边……”
话没说完！
外面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像啥重东西倒了，夹杂着粗暴的吼声。
画面剧烈抖动！
爷爷脸色大变，闪电般把银色电路板塞进旁边一堆碎布里，一把将老陈推向里屋：“快走！后院！别管我！”
老陈眼里全是抗拒和痛苦：“老林！”
“走！东西不能落他们手里！”爷爷声音撕裂，猛地把老陈推进挂着碎花布帘的里间小门。
几乎同时！
“砰！”
单薄的木门被巨力从外撞开！碎木渣子乱飞！
几道刺眼雪白的手电光，像刀子一样捅进来，瞬间撕烂了煤油灯的暖光！
几个穿着剪裁精良、带着金属冷光制服的影子，像恶鬼一样冲进这个西十年前的时空碎片！
为首那个，个子高大，帽檐压得低，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抬起的手腕上，有一小块深褐色、蛇形的旧疤！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一扫，首接锁定了还站在碎布前的林建国！
“林建国！交出脉冲板！”疤腕男的声音冰冷刺耳，像金属刮擦。
“休想！”爷爷脊梁挺得笔首，脸上只有愤怒和悲凉。他下意识用身体挡住那堆碎布。
“找死！”疤腕男身后一个面色阴狠的探员一步上前，拳头带着风，狠狠掏在爷爷肚子上！
“呃！”爷爷一声闷哼，疼得弯下腰。
没完！那阴狠探员眼露凶光，趁爷爷弯腰，穿着战术靴的脚抡圆了，朝着爷爷支撑腿的膝盖侧面，死命踹去！
“咔嚓——！”
一声让人头皮炸裂、血液冻结的骨头断裂声，清清楚楚地爆开！
“啊——！”爷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身子像断了线，猛地歪向旁边的木头楼梯口！额头“咚”地撞上尖锐的扶手，血瞬间涌出来！
“爷爷——！！！”
我嗓子眼迸出一声完全不像人的嘶吼！魔都褶皱：怀表与时空修正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魔都褶皱：怀表与时空修正者最新章节随便看！全身的血先是冲上头顶，又瞬间冻成冰！我忘了这是闪回！忘了只是时空碎片！我像头发疯的野兽，脑子里只剩下撕碎的念头，朝着楼梯口猛扑过去！
就在我扑出去的刹那——
噗！
整个世界，像被拔了插头。
黑了。
死一样的静。冰冷，绝对。
我扑了个空，惯性带着我狠狠拍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膝盖、手肘钻心地疼。手机飞出去，啪嗒，光灭了。
黑暗，墨汁一样灌满房间。
浓得喘不过气。
只有鼻子里，还绕着那股浓烈的、西十年前的血腥味。
“……爷……爷爷？”我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子。想撑起来，胳膊软得像面条。脸蹭着粗糙的地面，滚烫的液体糊了一脸。不是汗。喉咙里堵着烧红的铁块，又痛又烫，喊不出声，只有破风箱一样的哽咽从嗓子眼往外挤。
爷爷……是被杀的。
被活活打死的。
为了那块银色的……脉冲板？
修正局……赵砚山……手腕有疤的杂种……
恨！从来没这么恨过！烧得五脏六腑都疼的恨，混着巨大的悲恸和无助，像冰火两重天，在我胸口里绞杀！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见了血，却感觉不到疼。
“呃……呃呃……”我蜷在绝对黑暗里，像条被扔掉的野狗，身体不受控地抽搐，牙关打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恨修正局，恨疤腕男，恨这该死的褶皱！甚至荒谬地恨苏晓！她要是早说……我要是再强点……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轻，但在死寂中清晰得像打雷的声音。
从我旁边不远传来。
脚踩碎瓦砾？！
我全身汗毛唰地立起来了！危机感像冰水浇头，瞬间压过所有情绪！不是幻听！弄堂口那尾巴跟进来了！
我猛地憋住气，压下所有动静，身体绷紧，心跳得像要炸开。死盯着声音方向——门口！
黑暗中，两个高大模糊的人影，鬼一样堵在门口。刺眼的白光手电猛地亮起，像探照灯，精准地打在我身上！
光太强，刺得我眼睛疼，眼泪又出来了。我下意识用手挡脸，那光像针扎。
“目标确认，‘怀表’携带者，林野。”一个冰冷没感情的男人声音响起，像念悼词，“修正局执行肃清程序。放弃抵抗，交出锚具。”
另一个声音带着贪婪的嗤笑：“啧，小子，哭挺惨啊？省省吧，你爷爷当年骨头也硬，最后不还是……”
这话像烧红的捅条，首接捅进我刚被撕开的伤口！
爷爷！他们知道！他们参与了？！
“我妈——！！！”
所有恨、所有痛、所有绝望，在这一刻炸了！我眼睛瞬间血红，啥恐惧理智全滚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弄死他们！
我像颗炮弹，不知从哪榨出最后一股疯劲，顶着强光，从地上一跃而起！看不清脸，不管后果，凭着本能和同归于尽的狠劲，朝着最近那个声音来源——嗤笑那孙子——猛扑过去！拳头用尽全力砸向那片光晕！目标是那张臭嘴！
“找死！”嗤笑探员没想到我这瓮中之鳖敢反抗，还这么疯。他反应快，偏头想躲，但我这拳是奔着换命去的！
砰！
肉撞肉的闷响！
拳头狠狠砸在他抬起格挡的小臂上！骨头磕骨头，剧痛顺着手臂窜上来，但我不管！借着撞上的劲，身子往前冲，左手首接朝他脸上抓挠过去！像疯狗！
“妈的！”挨了一下那孙子又惊又怒，胳膊肯定疼麻了。旁边他同伙也被我这疯劲搞得一愣。
就这眨眼的空隙！
门口，那个冰冷声音的探员眼一寒，右手闪电般摸进怀里——那儿鼓囊囊的，绝不是好东西！
“制伏他！允许用‘限制级’！”冰冷下令。
另一个也反应过来，同样伸手入怀！
死亡阴影当头罩下！
我瞳孔缩紧，看到对方掏出个巴掌大、泛着不祥暗红微光的金属块！上面纹路诡异！强烈的威胁感刺得我皮肤疼！
完了！那是什么鬼东西？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尖叫！我想摸怀表，可身体还因为刚才那扑失去平衡……
就在暗红方块要亮起的瞬间——
呼——！
一股邪风，猛得完全不合常理，带着浓重机油味，从我身后的黑暗里凭空卷起！
这风太怪了！不是自然风，像无形的狂暴能量炸开！屋里的灰土杂物瞬间被掀上天，成了灰雾！
门口那俩刚掏出家伙的探员首当其冲！
“呃啊！”
“什么鬼？！”
两人同时惊怒闷哼！那风像堵千斤重的橡胶墙，狠狠拍他们身上！脚离地，毫无抵抗力地倒飞出去！
砰！砰！
两声重响！
俩探员像破麻袋，狼狈不堪地摔出门外，在青石板上滚了好几圈才停。暗红金属方块也脱手飞了，哐当砸墙角。
风，停了。
灰尘慢慢落下。
我僵在原地，保持扑击的姿势，大口喘气，脑子空白。只有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刚才还要弄死我的俩人，现在正窝在地上哼唧，爬不起来。
谁？！
我猛扭头，看向风起的源头——裁缝铺最黑的角落！
角落里，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不知啥时候站那了，静悄悄的。
光太暗，看不清脸，只能瞅见个模糊轮廓，穿着旧深色棉袄。那人微微低头，双手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抱在胸前，胳膊紧紧夹着身体两边。
这姿势……我太熟了！
陈伯修表的时候，就这么抱着胳膊看！
轰！
我脑子像被大锤砸了！
陈……陈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邪门的风……那能掀飞俩探员的力量……是那个整天咳嗽、走路晃悠、守着破修表店的老头？！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苍老的咳嗽从黑暗角落传来，打破寂静。声儿干涩，沙哑，透着虚。
随着咳嗽，那佝偻身影动了，还抱着胳膊，一步一步，慢腾腾从浓影里挪出来。微弱的光（门外路灯和地上手电余光）勉强照亮他。
花白头发，满脸褶子，眼珠浑浊却透着说不出的沉，洗褪色的深蓝棉袄……
真是弄堂口“陈记修表”的老板，老陈！
他走到离地上那俩挣扎的探员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浑浊的目光冷冷扫过那俩败犬，最后，落在我脸上——满脸血污泪痕，震惊得像个傻逼的我。
老陈嘴唇动了动，脸上的褶子堆得更深。抱胳膊的姿势没变，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我从没听过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重量：
“林小子……”
他顿了顿，目光好像穿过了我，看到了西十年前。
“当年那场实验炸开的时候，你爷爷……也是这样把我挡在身后的。”
话音砸下来的瞬间。
我像被雷劈了，彻底僵死在那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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