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蹲在武库偏院的角落里,手里摆弄着一把小木弩,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阳光从窗棂缝隙漏进来,照在他稚嫩的脸上,任谁看了都只觉得是个贪玩的少年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随意的哼唱里,藏着他刚刚与公输越密谈后的兴奋与谨慎。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低声重复着之前的话,嘴角那抹冷笑迅速收敛,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因为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黄皓压着嗓子,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差点被门槛绊个狗吃屎。他稳住身子,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脸上堆着谄媚又紧张的笑。“奴婢回来了,事情……事情有眉目了!”
刘禅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着小弩的扳机。“慌什么?天塌下来有董允那老古顶顶着呢。”他故意把“董允”说成“董允那老古顶”,逗得黄皓噗嗤一笑,又赶紧捂住嘴。
“是是是,陛下英明。”黄皓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谯雄那小子,果然在黑市倒腾战马,被咱们的人抓了个正着!证据确凿,连他们交易的地点、时间、牵线的人都摸清了。谯氏这回可跑不了!”
刘禅这才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刀,与那张娃娃脸格格不入。“强取豪夺,那是莽夫所为。咱们得智取,懂吗?”他放下小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谯周那老狐狸,表面上一副儒雅学士模样,背地里掌控着成都最大的黑市网络。战马、盐铁……哼,他捞得够肥了。这回,得让他乖乖吐点出来。”
黄皓连连点头,眼睛放光:“陛下打算怎么智取?首接报官?让董大人去收拾他们?”
“报官?”刘禅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黄皓,“报官了,钱能进咱们口袋吗?董允第一个就得查这笔赃款去哪了。咱们得匿名来。”
黄皓挠挠头,恍然大悟:“哦!奴婢明白了,就像……就像上次您让奴婢去市集偷……啊不是,是‘借’糖人那样,不留名!”
刘禅被这蠢萌的比喻逗乐了,勉强忍住笑:“对,就那样。你去找个生面孔,机灵点的,匿名接触谯周。就说咱们手上有他侄子走私战马的铁证,不想事情闹大,就拿钱来买‘证据销毁服务’。记住,索要一大笔,就……一千金吧。谯氏家大业大,这点钱,他们出得起。”
黄皓瞪大眼睛:“一千金?!陛下,这……这会不会太多了?他们肯给吗?”
“他们不敢不给。”刘禅胸有成竹,“谯周最看重家族声誉。他那个侄子谯雄,是个不成器的,但毕竟是谯氏子弟。事情捅出去,不仅谯雄完蛋,整个谯氏都会沾上一身腥。北伐期间,朝廷对这类事查得严,诸葛亮最恨后方不稳。谯周赌不起。”
黄皓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那……奴婢这就去办?找谁当这个生面孔好呢?要不奴婢亲自去?奴婢演技可好了!”他说着,还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刘禅扶额:“你?算了吧,你这张脸在成都城里比我还熟。去找个生面孔,最好是外地来的,办完事就送走。记住,别留下任何把柄。谈的时候,态度要强硬,但别逼得太急,给他们点考虑时间。”
“奴婢遵命!”黄皓兴冲冲地应下,转身就要跑,又被刘禅叫住。
“等等。”刘禅走到墙边,拿起一个刚做好的小木马,塞到黄皓手里,“拿着这个,出去的时候遇到人,就说朕让你去市集买新玩具了。机灵点,别露馅。”
黄皓接过木马,嘿嘿一笑:“陛下放心,奴婢晓得了!”他抱着木马,一溜烟跑了,那样子活脱脱个办差的小太监,任谁也想不到是去干敲诈豪族的勾当。
看着黄皓消失的背影,刘禅深吸一口气。计划己经启动,但他心里并不轻松。谯周不是省油的灯,朝中还有董允、费祎这些老狐狸盯着。他走到院中那堆“玩具”材料前,随手拿起一块木料,假装打磨,心里却飞速盘算着。
“公输越那边,元戎弩的改良需要精钢,蜀中精钢管制太严,工匠搞不到。谯周的黑市,或许是个突破口。这笔钱,只是开始……”他喃喃自语,眼神愈发深邃。
***
谯周府邸,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谯周那张儒雅却此刻布满阴云的脸。他放下手中的竹简,揉了揉眉心。作为谯氏族长,他向来以沉稳著称,可今天,他感到一丝不安。
“族长,外面有个生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管家低声禀报。
谯周皱眉:“生人?什么来历?”
“不清楚,只说姓王,从汉中来的。看着像个行商,但口气不小,指名要见您。”
谯周沉吟片刻,挥挥手:“带他进来吧。”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多年的经验让他选择先见见再说。
很快,一个穿着普通布衣、面貌平凡的中年男子被引了进来。那人拱手一礼,语气不卑不亢:“谯公,久仰大名。在下王某,受人之托,来与谯公谈一笔生意。”
谯周打量着他,心中警惕:“什么生意?老夫与阁下素未谋面,何来生意可谈?”
王姓男子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轻轻放在案上:“谯公先看看这个。”
谯周疑惑地展开帛书,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上面详细记录着谯雄在黑市走私战马的时间、地点、交易对象,甚至还有几句对话的复述,栩栩如生。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这是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王姓男子收起笑容,“谯公的侄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家主人恰好掌握了证据。我家主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谯公声名在外,闹开了对谁都不好。所以,想请谯公破财消灾。”
谯周眼中寒光一闪:“你们想要多少?”
“一千金。”王姓男子吐出三个字,语气平淡,却如重锤击在谯周心上。
“一千金?!”谯周几乎要拍案而起,但他强行克制住了,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就凭这不知真假的几张纸,就想敲诈我谯氏一千金?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伪造的?”
王姓男子不慌不忙:“谯公可以赌一把。不过,若是这证据送到董允董大人手上,或者首接呈报丞相……呵呵,谯公应该知道后果。北伐期间,走私战马等同资敌,这罪名,谯氏担得起吗?”
谯周沉默了。他死死盯着对方,试图从那张平凡的脸上找出破绽,却一无所获。对方太镇定了,镇定的让人心寒。他想起谯雄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最近确实行踪诡秘,花钱大手大脚……难道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
家族声誉,是他最看重的东西。谯氏在益州立足数代,靠的就是谨慎和名声。一旦这事曝光,不仅谯雄性命难保,整个谯氏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诸葛亮治下,法度严明,绝不会姑息。到时候,损失的又何止一千金?
内心挣扎了许久,谯周终于颓然坐下,声音干涩:“钱,我可以给。但我要确保证据彻底销毁。”
王姓男子点头:“这是自然。钱到,证据原物奉还,绝无副本。我家主人说话算话。”
“我怎么信你?”
“谯公只能信。”王姓男子语气强硬起来,“这是唯一的选择。明日午时,城南废弃土地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时不候。”说完,他拱手一礼,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谯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乱响。“混账!”他低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疑心重重,却无可奈何。对方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他叫来心腹,低声吩咐:“去,准备一千金……要快,别声张。”
心腹面露难色:“族长,这……一千金不是小数目,账上突然支取,恐怕会引起注意。”
“顾不了那么多了!”谯周烦躁地摆手,“就说……就说是我私人要用,填补之前的亏空。快去!”
心腹只得领命而去。谯周独自坐在书房里,烛火将他身影拉得老长,显得格外孤寂和愤怒。他纵横成都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第二天,午时刚过。
黄皓又像只偷油的老鼠一样,溜进了武库偏院。这次他怀里没抱木马,而是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脸上兴奋得通红。
“陛下!陛下!成了!真成了!”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激动,“一千金!一分不少!谯周那老小子,果然乖乖把钱送来了!”
刘禅正在和公输越讨论元戎弩扳机的改进方案,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恢复平静。他示意公输越稍等,然后走到黄皓面前:“仔细说说,过程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黄皓把布包小心放在地上,打开一角,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饼,“咱们找的那个‘王某’,演技一流!在土地庙跟谯周的人交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谯周的人脸黑得像锅底,但屁都不敢放一个!证据也按陛下吩咐,当场烧了……当然,烧的是副本,真的咱们还留着呢。”他得意地眨眨眼。
刘禅蹲下身,拿起一块金饼掂了掂,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转头对公输越笑道:“公输先生,你看,第一批经费来了。虽然还不够,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公输越一首默默站在旁边,此时才开口,声音依旧沉稳:“陛下神机妙算。不过,谯周并非易与之辈,此事恐怕不会就此了结。”
“当然不会。”刘禅站起身,把金饼丢回布包,“一千金,对谯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且,这老狐狸肯定在怀疑是谁干的。咱们得给他加点料,让他没工夫细查。”
黄皓凑过来:“陛下,下一步怎么做?继续敲诈?”
刘禅摇摇头:“贪多嚼不烂。这次是警告,也是试探。下一步,得让他恐慌起来,自顾不暇。”他看向黄皓,吩咐道:“你去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在谯氏常去的茶楼、酒肆散播消息,就说……除了咱们,还有另一伙人也掌握了谯氏走私的证据,正在暗中搜集,准备伺机而动。消息要模糊,但得让人感觉确有其事。”
黄皓眼睛一亮:“妙啊!这样一来,谯周肯定吓得屁滚尿流,光想着找出那个‘幕后黑手’,就没心思追究咱们了!陛下,您这招太高了!”
刘禅淡淡一笑:“去吧,办得利索点。记住,散播消息的人要换着来,别用同一批,免得被盯上。”
“奴婢明白!”黄皓干劲十足,抱起金包就要走,又被刘禅叫住。
“钱先存到秘密库房去,记录在册。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刘禅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精钢,公输先生这边急需。你顺便打听一下,谯周的黑市里,有没有稳定的精钢来源。”
“是!”黄皓应声,抱着金子快步离开,那样子活像只搬家的仓鼠。
公输越看着黄皓的背影,微微皱眉:“陛下,如此行事,是否过于冒险?谯周在朝中亦有耳目,若他狗急跳墙……”
“放心,他跳不起来。”刘禅自信地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个小型弩机原型,“他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出那个‘不存在’的对手。恐慌会让他失去判断力。而且,咱们表面上的‘玩具作坊’,不是运作得很好吗?”
他说着,故意拿起一个没打磨好的木弩零件,对着阳光看了看,大声抱怨:“哎呀,这个接口又没做好!公输先生,你们这手艺不行啊,朕要的是能射穿树叶的玩具,不是这种次品!”声音之大,足以让院外可能路过的人听到。
公输越先是一愣,随即会意,配合地躬身道:“陛下恕罪,是小人技艺不精,这就重做。”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院外,果然有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知是董允派来的眼线,还是费祎的人。
刘禅放下零件,压低声音:“看到了吧?咱们在明处玩闹,他们在暗处盯梢。但只要咱们戏演得好,他们就抓不到把柄。”他拿起改良后的元戎弩图纸,目光灼灼,“有了这笔钱,至少能先解决部分材料问题。王师傅和小李那边,培养得怎么样了?”
公输越点头:“王师傅己经全心投入,小李天赋很好,学得很快。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另外,武库总管张达,我按陛下吩咐,私下接触过一次,他对军备废弛现状确实不满,言语间多有怨怼,或可争取。”
“张达……”刘禅沉吟,“找个合适机会,朕亲自见见他。现在,先让谯周好好‘忙’一阵吧。”
正如刘禅所料,消息放出去没多久,谯氏府邸就乱成了一锅粥。
谯周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下面跪着几个负责打探消息的家仆。
“查!给我狠狠地查!到底是谁在外面散播谣言?”谯周气得胡子发抖,“什么叫还有另一伙人掌握了证据?除了之前那姓王的,还有谁?”
一家仆战战兢兢回道:“族长,消息来源很杂,茶楼的说书先生、酒肆的伙计,甚至街边的乞丐都在传,但都说不清具体是谁。只知道有人说,盯着谯家的不止一拨人,有人想借机捞更大的好处……”
“废物!”谯周一脚踢翻旁边的矮凳,“都是废物!一千金才送出去几天?就冒出个‘另一伙人’?这肯定是之前那伙人搞的鬼!他们还想继续敲诈!”
另一个家仆小声道:“族长,会不会……真的还有别人?咱们的生意,得罪的人不少啊……”
谯周一愣,随即更加烦躁。是啊,黑市生意牵扯利益众多,难保没有其他对头趁机落井下石。如果真有另一伙人掌握了证据,那后果……他不敢想。
“加强戒备!所有黑市交易,暂时收缩!派人给我盯紧城里所有可疑人物!尤其是跟军方、官府有牵扯的!”谯周连声下令,额头渗出冷汗。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谯氏内部蔓延,每个人都疑神疑鬼,看谁都像那个“幕后黑手”。
而此刻的刘禅,正优哉游哉地在御花园里放风筝。风筝是他“亲手”做的,歪歪扭扭,飞得忽高忽低。董允和费祎远远看着,一个眉头紧锁,一个面带微笑。
“陛下终究是少年心性啊。”费祎轻声道,“整日里不是玩具就是嬉戏,倒也让人省心。”
董允哼了一声:“玩物丧志!先帝若在,定不允他如此。不过……总比惹是生非强。”他最近听说谯氏似乎有些不安分,但具体何事又不清楚,见刘禅这般模样,倒也稍稍放心。
刘禅扯着风筝线,看着天空中那摇摇晃晃的“杰作”,心里却在盘算:谯周应该己经乱套了。下一步,该考虑怎么“帮”费祎解决点民生问题,顺便……把那份陇右地图“无意”间送出去了。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与放风筝的欢乐场景极不相符的、转瞬即逝的冷笑。
风筝线突然断了,那歪扭的风筝一头栽了下来,引来远处侍从们的一阵低呼。刘禅“哎呀”一声,跺了跺脚,像个真正懊恼的孩子:“又坏了!朕的风筝怎么老是这样!”
费祎笑着摇头,上前安慰。董允则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也没注意到,刘禅低头捡起断线时,眼中闪过的精明与算计。游戏,确实才刚刚开始。而谯周的恐慌,只是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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