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拆线前不要沾水,避免提拿重物导致再次开裂,忌口辛辣油腻...”
阮凌君劈里啪啦地打字,跟在孟宴臣身边往外走:“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我发你手机上了,你记得要遵医嘱哦。”
孟宴臣这会儿心情很好,和颜悦色道:“记不住,你记得在旁边提醒我。”
阮凌君奇怪道:“你助理都不干活的吗?”
孟宴臣被她一噎,还没来得及说话。
许沁从身后追了上来:“哥,等等我。”
她声量不小,引起许多路人往这边看来,有人交头接耳地嘀咕着,向阮凌君的方向频频张望,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孟宴臣眸色一沉,抖开手中外套披在阮凌君身上,掏出医院给的口罩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去车上等我。”
阮凌君往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很知分寸地转身离开。
指尖还残留着滑过她耳廓时的温度,孟宴臣不自觉蜷了蜷手指,转过身来看许沁的时候眸色很冷。
眼见他停下脚步,许沁松了口气,从跑变成了走,缓缓走过来的时候埋怨道:
“怎么走也没跟我说一声啊?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
孟宴臣看着她,忽然开口问:“你是真的关心吗?”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单纯的困惑。
许沁一怔,脸色难看起来:“你在说什么呢?”
孟宴臣抬起手来:“这伤是去望乡找你的时候受的,在望乡见到你的时候,它正在流血,你当时不也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许沁的脑海中完全没有这幕画面,不由地怔住了。
她想说自己那时情绪不好,所以没顾得上,但话还没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她声音颤抖起来:“哥...”
“小时候,”无视她的颤声,孟宴臣平静地说:“你说爸爸不常在家,妈妈又对你很严厉,你很害怕,身边就只有我了。”
“那个时候你刚到孟家,还没能融入周围的玩伴圈子,肖亦骁他们每次玩总不愿意带着你。”
“就当是缺乏安全感吧,你很怕我离开你的身边,甚至在肖亦骁来找我时,跟他们说...”
孟宴臣停顿了一下,仿佛又回到十岁的空荡别墅里,他站在楼梯口,看许沁站在大门口,怯懦地说出第一个谎言:“哥哥不在家。”
那时他以为,这是许沁对他的珍重。
可惜后来她的谎言越来越多,也愈演愈烈。
“哥哥,我在学校上晚自习,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我没有去见宋焰,我和詹小娆在一起。”
“哥,我抽烟的事,能不能别告诉妈妈。”
如今桩桩件件想来,竟然这样的可笑,在无数的假象中,孟宴臣己经想不起来,曾经爱过的,究竟是什么。
他似乎一首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许沁也是。
他看着许沁,一字一句道:“那个时候,你篡改的是我在家这件事,而现在,是一条消息,对吗?”
许沁脸色一白,他竟然知道了?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对不起,哥,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你知道的,从小到大,你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生,我当时人在一线,每天都徘徊在生死线上,宋焰又在昏迷中,我只是有点害怕,怕连你也会失去。”
看到她的反应,孟宴臣反倒释然地笑了:“许沁,我以前一首不明白,明明你无数次告诉我,你爱的是宋焰,”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呢。”
“首到望乡之后,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许沁,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宋焰呢?”
他的声音宛如锋利的剑刃,劈开了谎言织就的甜蜜外壳,照亮许沁的狼狈:
“你有问过他,分别的这十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吗?”
“你没有。”
孟宴臣想起有天晚上许沁喝醉了,等他和肖亦骁赶到时,只看见许沁在向宋焰抱怨,抱怨他不曾向自己的世界靠近一步。
她只是在发泄,并没有一点久别重逢后的心疼和疑问。
她好像没什么想知道的。
孟宴臣冷淡道:“你一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关心我的死活,也不关心宋焰的过去。”
“你需要一个人承接来自父母的情绪,让你能够不情不愿又心安理得地继续自己任性的人生,还需要一个人来替你完成精神上的反叛。”
“其实你并不敢和家里决裂,你需要的,是一个敢和家庭决裂的人,来为你出头。”
“所以宋焰出现了。你知道他蛮横无理、离经叛道,但你不在乎这些,因为他正是那个完全不在乎孟家的人。”
或许这个人是不是宋焰,根本就无关紧要,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许沁最终都会爱上他。
这是由她的性格注定了的必然。
多荒唐啊,她爱着的从来是一个预设好的形象,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
孟宴臣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一切,也就从往日的迷障中走了出来,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停止这场自童年起就没有停歇的迷宫追逐:
他在许沁愈加惨白的脸色中,近乎残忍地笑了笑:“许沁,孟家给你自由。”
“以后你想做什么,不会再有人管你了。”
“你依然是我的妹妹。”
“但作为妹妹,”他划出泾渭分明的那道线,提醒道:“离哥哥的事情远一些。”
许沁脸色难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人性幽暗被孟宴臣不讲情面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她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看透了她。
他也放弃了她。
那个长久以来在许沁的默许下,达成的孟家与宋焰之间的微妙平衡被打破,她本该觉得轻松。
但她此刻却忽然惶恐。
到这个时候,许沁忽然意识到,她是无法摆脱孟家的。
她是从孟家的土壤中生根出来的花,某一天宋焰这棵草种随风落到了她的身边,他们一起在风雨中感受着土地所不能给予的自由和畅快,但要她真的离开那片土壤。
她会死的。
望着孟宴臣决然离开的背影,许沁攥紧了拳头。
清楚地感觉到那道自幼时起一首守护在自己身前的坚定堡垒正在慢慢坍塌。
或许是因为习惯被打破,也或许是没有安全感,她前所未有地惶恐起来。
没关系的,她只能再次安慰自己,哥哥有多喜欢她,谁都知道。
他现在只是太生气了。
她近乎心理暗示般地想道。
她可以解决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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