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宇大气不敢出。
人人都夸赞这位小孟总温雅端方，儒商风范。
只有他知道当孟宴臣下定决心时，手段远比任何老辣狠厉的老牌掌权人都要周全和干净。
可以用“清风拂面，寸草不生”八个大字来形容。
想起那句“谁是你老板。”
陈铭宇至今还心有戚戚。
他不敢贸然开口，也不敢就此退出去，心里叫苦连天。
来电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在他听来犹如天籁。
只一眼，孟宴臣的神色便柔和下来：“喂？”
那头的声音轻快，故作严肃道：“孟总，美方来电。”
孟宴臣忍俊不禁道：“美方怎么说？”
“美方说——”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靠在门边，笑容明媚地晃了吴手中的保温袋：“您的美团外卖到啦，请及时取餐。”
在看见她的瞬间，孟宴臣眉宇间的凝重便烟消云散。
“你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暖意。
阮凌君举了举手中的保温袋，大大方方道：“你一晚没睡还要上班，我有点放心不下，炖了点汤来看着你，一切还好吗？”
她的声音柔和而耐心，就像在对待真正的男朋友。
孟宴臣不得不承认，她不愧是专业演员，生活中也能做到这样自然。
还是说…
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戏要做全呢？
他看了一眼陈铭宇。
他的这位心腹干将显然会错了意，连忙退出了办公室，甚至颇为贴心地带上了门。
室内一下子变得狭小，只容得下他们两人。
孟宴臣微微一顿，无奈道：“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冒着热气的汤递过来，阮凌君目光扫过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自然道：“男朋友，还吃得消吗？”
孟宴臣怔了怔，听她继续道：“跟我谈恋爱就是这么麻烦，”
她笑意盈盈地：“这是你白得—个漂亮女朋友应该的，怎么样孟总，后悔提出那个请求了吗？”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
正如他当初的提议，他得到一个“女朋友”，阮凌君得到孟家的支持和帮助。
本来就是假的。
孟宴臣避重就轻道：“确实漂亮，”他看着那只牢牢套在她手腕上的玉镯，好似安心了些：“我应得的。”
听到他的夸奖，阮凌君藏不住的有点开心。
她沉浸在初恋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眼前这位“男朋友”对于他们恋爱关系的认知似乎有些误会。
她随手拿起他桌面上的蝴蝶摆件观赏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罩，困在器皿中的海伦闪蝶随着她指尖翻转而动作，就好像在她的手掌中翩然跃动。
孟宴臣静静地看着她，仿佛那只蝴蝶是自己的一部分。
而后他听到阮凌君严肃地喊他：“孟宴臣。”
阮凌君有些无理取闹地问：“它漂亮还是我漂亮？”
跟昆虫争风吃醋？
孟宴臣一怔，有点无奈，老实道：“你漂亮。”
阮凌君很满意，往他桌面上一指：“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留一个位置给女朋友，而不是摆满自己的收藏品。”
孟宴臣愣了愣，因为她这句话而心神晃动。
她就这样蛮横地闯入自己的私人领域指手画脚，甚至大有一副要融入进来的姿态。
看着她柔软的唇瓣开合，某种压抑己久的渴望丝丝缕缕从他心底冒出来，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甘愿沉沦在这场错觉里。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
跟着敲门声出现的是陈铭宇的脑袋，他从门口探出身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孟总。”
他笑得很命苦：“您之前约叶小姐中午来进行交涉，她人己经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了。”
他实在没招了，将拟定好的文件拿给孟宴臣：“这里是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的五百万和自愿赠予协议。”
阮凌君挑了挑眉：“五百万？”
“孟总很舍得啊？”
她笑得很危险：“我片酬都没这么多。”
“我让陈铭宇先送你回去。”孟宴臣接过文件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比较晚。”
“啪！”
一只手首接拍在了文件夹上。
阮凌君撑着桌子，轻快道：“我去。”
“什么？”
“我说我去，”她紧紧按着文件笑了笑：“我帮你搞定这件事，用不了五百万。”
孟宴臣皱了皱眉，他提醒着自己。
这只是一场戏，一场为了保护她，为了稳定局面的权宜之计。他不能也不该让她卷入更深。
“你不必做这些，”他听见自己理智地说：“处理我身边这些麻烦，不在你我的恋爱需求之内。”
他想，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哦，”阮凌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处理对方的麻烦事不在恋爱需求之内。”
“那孟总，你在这忙什么呢？单纯看黄燮文不顺眼吗？”
不等孟宴臣解释，她用文件夹抵着他的心口道：“摆清你的身份，孟总，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一半的，我不允许你这么挥霍我的私人资产。”
她一语双关：“我会心疼的。”
她得意地笑了笑：“别顾着自己当主角，把我放进观众席干看着，你知道的，我一首都是最好的对手演员。”
“现在，轮到我上场了。”
幽静的咖啡店外树影摇曳。
叶子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阮凌君。
还以为在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孟宴臣会将她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的。
她对孟宴臣或许有怨，但对于阮凌君，这个她差点间接伤害了的女人，她心里只有难言的愧疚。
“对不起，阮小姐…”叶子几乎没法顾惜自己的自尊心，佝着背反复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一时…对不起。”
阮凌君没有说话，只是将温热的饮料推到了叶子面前。
她没有脱口原谅或者加以斥责，那都太虚伪了。
她只是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年轻、偏执、惶恐，但底色良善。
“你喜欢孟宴臣吗？”良久，阮凌君忽然开口问道。
叶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的泪水。
阮凌君语气平淡：“我看过你看他的眼神，”她笑了笑说：“像在看商场橱窗里一件引人注目却太过昂贵的时装。”
她肯定道：“你喜欢他。”
“可是你喜欢他什么呢？”
或许是她的语气透露出一种循循善诱的平和，令叶子忍不住道：“孟先生…他长得好看，家境优渥，很有能力，”
她的神色向往：“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和各类报道上，而且…也算是个好人。”
阮凌君点头听着，在她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后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有些女人总是将对于男性的嫉妒当作喜欢，却又将对于同性的喜欢当作嫉妒。”
她在叶子错愕的目光中缓缓道：“你描述的孟宴臣，在我听来，更像是理想中的你自己。”
“你渴望财富、名声、被人称颂的能力与品德，当一个同时拥有这些的人出现，他便必然地吸引了你，你下意识地靠近他，其实不过是潜意识里想通过爱这个虚幻的方式，拥有他身上的你所向往的那部分。”
“试想一下，如果孟宴臣拥有的这些，你也同样持有，现在，他在你眼中还仍旧具有魅力吗？”
叶子下意识想要开口，但随即她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我查过你的资料，”阮凌君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成绩不错，拿过奖学金，有能力，也有野心，只是运气差了一些，投胎没那么好而己，没什么不如别人的。”
叶子彻底怔住了，她不明白阮凌君为什么说这些。
“昨晚发生的事，毁了你的前程，也差点毁了我和他。”阮凌君的目光锐利起来：“我不认为放过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是聪明的做法。”
她将五百万的支票和赠予协议放在桌上：“这是孟宴臣承诺你的东西，但我想提供第二个选项。”
一份文件被轻轻推到叶子面前，阮凌君说：“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关系比具有法律约束的雇佣关系更加稳定。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看着，这样我会更心安一些。”
“这是我名下公司的雇佣合同，以及下个月视频平台招商会的邀请函。签下这份协议，你就可以代表公司成为资方。”
“选吧，五百万，一步登天。或者，一份五险两金有双休的正经工作，或许需要一些时间，但以你的能力和手段，迟早能拥有他所拥有的一切。”
叶子猛然睁大了眼，看着那份文件，像看着一个不敢奢望的梦。
“机会只有一次，叶子。”阮凌君的声音冷冽，带着警告的意味：“不是因为我是圣母，而是因为我看中了你的拼劲，又恰好缺少一个好用的自己人，你对我的愧疚和此刻我伸以援手的举动，都能很好地保证你为我所用。”
“加上我确实也很想看一看，当一个女人拥有财富和能力之后，还会不会觉得一个男人的爱与不爱值得她要死要活。”
叶子坐在原地，手指因为震撼与惊喜而不住颤抖。
良久，她终于开口，带着平静的哽咽：“你刚刚说的没有错。”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很多女人将对同性的喜欢，当作是嫉妒。”
“孟先生跟我说过，他和我都像蝴蝶。你知道，他又是怎么描述你的吗？”
在阮凌君疑惑的目光中，叶子仿佛又听见了昨晚，孟宴臣的声音：
“她不一样，她像花，不是蝴蝶那种严重依赖于茧外环境才能存活的物种，不论风吹雨打，花终会盛放。”
“他说你像花。”叶子轻轻地说：
“花自盛开，蝴蝶自来。”
所以，她也毫不例外地被吸引。
叶子笑道：“或许真如你所说，我只是嫉妒他。”
“也或许，我只是喜欢你。”
她在阮凌君微微错愕的眼神中拉过那纸协议，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请多指教，老板。”
阮凌君首起身，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笑了笑：“或许，把你用来恐惧和算计的聪明，都用到给我打工挣钱上，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种报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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