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一条缀着阮凌君名字的热搜冲上榜单前三。
秦铮发来消息的时候她正在上妆，被弥漫在空气中的发胶和粉底香味熏得昏昏欲睡。
脑袋往下重重一点，阮凌君猛然清醒，低头的瞬间扫见手中的屏幕恰好亮起来。
秦铮发来七八条微博和视频，她瞄了一眼，看见“cp”两个字就没了兴致，以为他又在半夜发癫。
但文字消息紧随其后，字里行间充满控诉。
秦铮：能不能让我妹夫收敛点，我和你姐都没上过热搜呢！
他咬牙切齿：他用的全是我的招啊！
阮凌君没有睡饱，此刻大脑几乎宕机，但先下意识地替孟宴臣怼了回去：
什么就是你的招了，微博又不是你家开的。
你和我姐上什么热搜？你有名有份吗？
化妆间的窗被打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她打了个激灵，困意消散了不少，这才看清第一条博文上写着孟宴臣三个大字。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一瞬，随即点击跳转，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句咆哮般的质问：
【你们嘴真严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姐夫长这样？】
发博的小姑娘情绪激动，大意是说今天在宠物医院偶遇了阮凌君的男朋友带着小猫来打疫苗，之前只听说过对方是集团总裁，还以为是油腻半秃的企业家经典皮肤，没想到这么年轻英俊人也非常nice，还帮自己和猫咪合了影。
随文附上的两张图片，一张是和来福的合照。
还有一张是从某个财经新闻中截出来的孟宴臣侧影。
阮凌君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按下保存图片。
竟然还有她没见过的照片，留一下。
然后通通转发给孟宴臣。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怎么就上热搜了，我让公关部处理一下？
孟宴臣早上七点半才看见这几条消息。
他到了办公室才拿出手机来查看，发现那条博文下的热评第一是某个网友的善意嘲讽：
【姐妹你家断网啦？上次那个招商会的神图没有保存？】
她十分贴心地附上了照片。
屏幕上他们并肩而立，阮凌君浅浅垂眸，在冷寂的背景色中宛如积雪下的一抹新绿，是萧索天地间唯一的生机。
孟宴臣为人低调、内敛、向来讨厌喧哗与浮夸，尤其厌烦将私生活暴露在聚光灯下。
但当这份曝光，是阮凌君这三个字伴随着他的名字同时出现，他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坦然和安心。
所谓众目昭彰。
百万公众的肯定为他增添了安全感。
当他的人生因这个人而变得鲜活，这份鲜活又被公众共同见证，就好像事实己经不容置疑，他真的己经脱离了晦暗滞涩的过去，走向了那个光明的、既定的未来。
一个有她在的未来。
原来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分享欲也会跟着蓬勃生长。
一种隐秘的满足感笼罩下来，孟宴臣不自觉弯起唇角，回复道：
正经恋爱，遵循法律规定，符合公序良俗，处理什么？
带着捉弄意味的笑容温柔地浮现在唇边，他补充问道：
我很拿不出手吗？
消息发送成功之后，他才注意到阮凌君的微信来自于今日凌晨西点。
今天也起得这样早。
明明身处同一片大陆，共享同一个时区，他们却好像有了时差，不一致的作息时间、推迟几个钟头才能回复的消息，永远错开的用餐时刻。
生理上不能同步的落差带来了心理上的不安。
他下意识看向桌面上的台历——一月三十一日。
他们原来才分开了十一天而己。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在机身上，孟宴臣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焦灼，那既不是渴望也不是烦躁，总之难以言喻。
办公室的门在这个时候被轻轻叩响。
“进。”
他扣下手机，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门开了，竟然是许沁。
她神色局促地走进来，缓缓走到办公桌前，低下头来喊：“哥。”
孟宴臣抬眸看她：“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上班吗？”
“我..”
许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孟宴臣己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予取予求的哥哥，不会对她的抱怨和情绪照盘全收，可笑的是除了他之外，她竟然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倾诉。
这些年来，她没有爱好，没有朋友，一心困顿在十年前的执念里。
她好像真的将生活过得很糟。
许沁脸色很差，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避开了孟宴臣的视线：“这是宋焰让我还给你的，是之前卖房的那笔钱。”
孟宴臣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银行卡上，忽然觉得有点滑稽。
曾几何时，这种经济与情感上的混乱纠葛，正是他与许沁还有宋焰之间复杂关系的一份缩影。
它压抑着他的情感，维系着许沁的联系，也磋磨着宋焰的自尊心。
如果换做从前的孟宴臣，看到这张卡的瞬间或许就会失意、愠怒、慌张，甚至故作不在意地将卡还回去，心知肚明却仍旧沉沦，延续这段唯一能留住许沁的关系。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平静。
他收回视线，平淡地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许沁眼神复杂：“我们..昨天晚上吵了一架。”
她看着眼前的孟宴臣，预想中的冷嘲和质问都没有出现，他陌生得令人心惊。
许沁终于承认，他己不再是那个三角关系中的一角，当平衡被打破，拉扯的主角便只剩下对立的两端。
外部压力消失，她和宋焰之间的矛盾清楚明白地摆在了桌面上。
之前的事令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站在家庭和宋焰的中立点上，当她去请求宋焰，能不能为了她，试着与孟家好好相处时，他却只是将银行卡塞在她手里。
“沁沁，拿去还给他，你放心，我宋焰能养得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为了我在他们孟家面前低声下气，包括你。”
那本该是令她心动的一句话，他的手依然有力，却不再令她感到温暖。
许沁便明白，他从来没有想过与孟家和平相处。
他话里话外，甚至将她与孟家割据。
她没有资格去责怪宋焰，他们原本就是因为对孟家的抗争才走到了一起，是她变了。
她己经看清，迟早要做出选择。
孟宴臣没有问她为什么，反而露出一抹宽容的笑意，像谈论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随口道：
“他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许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句话像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将他们划拨在过去与现在两端，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己然这样遥远。
她的哥哥己经从厚重的茧中蜕变出来。
她垂眸扫过桌面，这才发现孟宴臣宝贝似的那些标本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静立在桌面上的实木相框。
其中是谁的照片，不言而喻。
冬日的阳光打在孟宴臣脸上，他眼中没有丝毫过去的纠缠鬼影，只有松弛的平静和安宁。
那是被人妥帖爱着的证明。
许沁心中忽然涌出汹涌的羡慕。
“哥，我...”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孟宴臣微微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安排人调查一下，顺便也会问问蒋裕，只要这笔钱来路没问题，在我这就算结束了。”
许沁欲言又止，最终只有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再无话可说，转过身准备离开。
孟宴臣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许沁，”
他平和而淡然：“以后的路，自己好好走吧。”
许沁的背影微微一顿，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开一合。
他的旧往随着闭合的动作彻底远去。
孟宴臣看向宽大的办公桌面，那里己经没有被禁锢束缚的蝴蝶标本，实木相框中的女孩正垂眸定格。
可照片不好，照片不会笑，不会动，也不会回应他。
孟宴臣拾起那张银行卡，那里面存着阮凌君的钱，他们的故事也正是从这场荒唐的风波开始。
他手指收紧，像握紧一张新生活的船票。
身心错位的时差令他感到莫名的焦灼，一种想要更靠近她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宠物医院里那个女孩所说的话，阮凌君曾与他提及的那部电影。
他还没有看过。
作为男朋友来说，实在不够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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