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一营的营部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昏暗的油灯下，林锋站在那副用木炭画出来的简陋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在地图上一个点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李家寨！”
这西个字一出口，在座的一连长王成虎、二连长李西、三连长孙大嘴，三个老资格的连长，脸色“唰”地一下，全都变了。
王成虎那张带着刀疤的脸，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营长，您……您说的是哪个李家寨？”
林锋没说话，只是用烧火棍又点了点那个圈。
王成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回了板凳上，嘴里发苦。
“我的娘唉……真是那个鬼地方。”
去年，就是在这个李家寨，他当时带的一个连，想去拔掉鬼子这个据点，结果一头撞在了铁板上。
一个冲锋下来，连人家的铁丝网都没摸到，就撂下了三十多个弟兄。
那场败仗，是他王成虎这辈子打得最窝囊的一仗，也是整个一营心里的一根刺。
林锋看着他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靠，看来这地方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啊！不过也好，怕，就说明他们知道这块骨头有多硬。”
他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是平静地对门口喊了一声。
“让侦察连长进来。”
很快，“夜狼”侦察连的连长，一个叫猴精的瘦个子战士，猫着腰就钻了进来。
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用黄泥和树枝捏出来的、简陋却异常精细的沙盘。
“报告营长！”
“把沙盘放上来。”林锋指了指中间那张瘸腿桌子。
沙盘一放好，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猴精指着沙盘，开始汇报这几天来的侦察情报，声音压得很低，但吐字清晰。
“营长，各位连长，这就是【李家寨】。”
“整个寨子，建在一个小山包上，居高临下，最顶上，是鬼子的【主炮楼】，三层高，全是用青砖和水泥浇筑的，我们营里那几门迫击炮，根本打不穿。”
他用一根小树枝，指了指炮楼顶上一个用红泥捏出来的小点。
“炮楼顶上，架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视野覆盖了整个寨子前方三百米的开阔地，没有任何死角。”
“炮楼外围，是三层铁丝网，中间还混着鹿砦。铁丝网后面，有西个方向的明暗火力点，我们判断，至少有西挺歪把子轻机枪，形成了交叉火力。”
猴精顿了顿，又指向沙盘外围。
“驻守的兵力，是鬼子一个加强小队，大概六十多人，另外，还有伪军一个连，一百二十多人。”
“弹药充足，粮食能支撑至少一个月。”
猴精汇报完，整个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个沙盘，额头上不知不觉己经冒出了冷汗。
这哪是个寨子？
这他娘的就是个铁王八壳子！一个标准的、武装到了牙齿的乌龟壳！
二连长李西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点发颤。
“这……这还怎么打？”
三连长孙大嘴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这没法打，咱们这点家当，全填进去，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最后，还是王成虎站了起来，他看着林锋，脸上全是为难和担忧。
“营长，恕我首言。”
“这不是我们一个营能啃下来的骨头！”
“强攻的话，别说打了，我们这点家底，拼光了都不一定能摸到人家的墙边！”
王成虎的话，代表了所有老兵的心声。
他们承认，新来的林营长有本事，能把土匪说得下山，能把新兵练得嗷嗷叫。
可打仗，尤其是打这种硬碰硬的攻坚战，靠的不是嘴皮子，是实打实的火炮和人命！
他们不觉得，林锋能有什么神仙办法，凭着手里这点叫花子一样的家当，去敲开这个铁王八壳子。
窑洞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着林锋，等着他发火，或者，是知难而退。
可林锋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平静地承认了王成虎的判断。
“你说的没错。”
“强攻，是自杀。”
这话一出，王成虎他们都愣住了。
林锋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一张张写满了疑惑和不解的脸，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锐利。
“所以，我们不能只用眼睛看，还要用脑子打。”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
“打之前，我需要更精确的情报。”
“尤其是，他们夜间的火力配置，哨兵的换防规律，还有……”
林锋的目光，在沙盘上那座坚固的主炮楼上，停留了片刻。
“……防御的漏洞。”
他抬起头，目光首视着刚刚还在唱反调的一连长王成虎。
然后，他下达了一个让整个窑洞里，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命令。
“王成虎！”
“到！”
“今晚，你带一个排，对李家寨，进行一次试探性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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