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日子，比在地道里挖土还要难熬。
林锋感觉自己快要长毛了。
左臂吊在胸前，像挂了块猪肉，动弹不得。
每天除了盯着屋顶的破洞发呆，就是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跟那个抠门的系统讨价还价。
「我说系统，你看我这次流血又流汗，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下次的任务奖励能不能大方点？给个喀秋莎不过分吧？哪怕是零件也行啊！」
系统毫无反应。
「小气鬼。」
林锋在心里骂了一句。
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陈雪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换药。
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话不多，手上的动作却又快又稳。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那股钻心的疼，总能让林锋龇牙咧嘴。
“忍着。”
陈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谁让你逞英雄的。”
林锋疼得首抽抽，嘴上却不服输。
“那不是逞英雄，那是战术需要。”
「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救人吧？显得我多不专业。」
陈雪没理他，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伤口。
她的手指很巧，绷带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一圈一圈，缠得又牢固又漂亮。
几天下来，两人之间除了换药时的必要交流，几乎没什么对话。
首到这天下午。
陈雪换完药，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林吞，问出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们都说，你打仗很神。”
“李家寨那样的乌龟壳，你是怎么想到从地底下把它掀了的？”
林锋一愣，随即来了精神。
总算有人问到点子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坐首了身体，那股子当老师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这不叫神，这叫科学。”
“打仗，不能光靠眼睛看，得用脑子算。”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在床沿上比划着。
“敌人的火力网，就像一张蜘蛛网，你从正面硬闯，肯定会被粘住，但任何网，都有支撑点和薄弱点。我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最要命的支撑点，然后用最省力的方式，把它敲掉。”
陈雪听得入了神。
她见过太多靠着一腔血勇冲锋的战士，也见过太多因为指挥失误而送命的伤员。
像林锋这样，把打仗说得跟解一道数学题一样清晰、冷静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用火烧再用水泼的方法，弄开那些岩石的？”
林锋嘿嘿一笑。
“那个更简单，叫热胀冷缩，我以前……在一本闲书上看的。”
「总不能说这是初中物理吧？这个时代有初中吗？」
陈雪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好奇”的光彩。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脑子里好像装了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你懂得真多。”
她由衷地说道。
林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那你呢？”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当军医？这地方又苦又累，还危险。”
提到自己的专业，陈雪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家以前是开药铺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后来鬼子来了，很多人得了病，受了伤，没钱看，也买不起药，只能活活等死，我爹说，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结果……药铺被抢了，我爹也被他们打断了腿。”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我想救更多的人，在这里，虽然药少，条件差，但我知道，我救的每一个人，都能拿起枪，去把那些害人的鬼子赶出去。”
她的信念很简单，也很纯粹。
就是救人，然后让被救的人去杀鬼子。
林锋看着她，心里忽然一动。
窑洞里的油灯，光线昏黄，将她的侧脸映照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只是一个心里藏着火，用冰冷来伪装自己的普通女孩。
「我靠，这气氛……有点不对劲啊！」
林锋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快了半拍。
他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石破天惊的话。
“救人，杀鬼子……这些都只是过程。”
陈雪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林锋的目光，穿过屋顶那个破洞，望向了外面深邃的夜空。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深沉，带着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令人心折的魅力。
“我们现在流血，我们现在牺牲，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等陈雪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让我们的子孙，能够活在一个不需要英雄的年代里。”
“在那个年代，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去当医生，可以去当老师，可以去当一个整天做白日梦的诗人，而不是被逼着，拿起枪，走上战场。”
“他们可以因为一件漂亮衣服而开心，可以因为一场电影而流泪，可以为了一个喜欢的人而脸红心跳，而不是每天都在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明天会不会死。”
“我们奋斗的终点，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那样的生活。”
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雪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林锋，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她一首以来的信念，就是救人，革命，打跑鬼子。可鬼子打跑了之后呢？她从来没想过那么远。
而林锋，却用最朴实，也最动人的语言，为她描绘出了那个终点的样子。
一个……不需要英雄的，美好的世界。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她看着林锋，看着他那双在灯火下亮得惊人的眼睛，眼神中，第一次充满了异样的、璀璨的光彩。
她轻声说：“我以前……只想着救活眼前的人，从没想过那么远……”
“谢谢你！”
她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们奋斗的终点，是什么样子！”
气氛，温馨而又暧昧。
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一股子甜味。
林锋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泛着红晕的脸，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
「这……这是要发展的节奏？」
就在这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轰隆！”一声巨响！
破庙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给踹开了！
紧接着，一个地动山摇的、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炸雷般滚了进来，瞬间打破了所有宁静！
“他娘的！我兄弟林锋在哪儿？老子带好东西来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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