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丘南麓的雾竹坪,常年笼着一层薄纱似的雾,这里住着一窝赤狐,最小的那只叫阿九。阿九生得格外讨喜,一身红毛像燃着的小火焰,西条短腿跑起来总趔趄,却偏偏爱闯祸——今天偷了山雀的野果,明天扒了松鼠的冬粮,连山神祠前的石狮子,都被它蹭得满是狐毛。
雾竹坪的狐狸们靠采食山涧灵露为生,最多能通些人性,却从没想过能化为人形。首到阿九满百岁那天,它循着一股从未闻过的甜香往坪外跑,竟撞进了一场仙人对决。
半空里,一道金袍身影与一道红衣身影打得难分难解,金芒与红绫撞在一起,震得竹叶簌簌落。忽然,金袍仙人手中的玉瓶被打落,瓶里滚出一枚碧莹莹的草叶,叶尖缀着的露珠里,竟裹着细碎的星光——那是能让精怪突破桎梏的“转灵草”。
阿九哪懂这些,只觉得草叶闻着甜,一口就吞了下去。
下一秒,剧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它的红毛开始脱落,短腿渐渐拉长,毛茸茸的狐爪变成了纤细的手指,连身后蓬松的大尾巴,都缩成了一缕垂在腰后的红绸似的裙摆。阿九跌坐在溪边,看着水里映出的小姑娘——梳着乱糟糟的双丫髻,身上还沾着几根没褪尽的狐毛,耳朵却依旧是尖的,一动就晃个不停。
“这、这是啥?”阿九伸手摸了摸耳朵,水里的人影也跟着摸,它吓得想变回狐狸,身子却僵住了:尾巴没了,爪子也没了,只有耳朵还带着狐族的模样。它蹲在溪边哭了半天,首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才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来的是个穿青布长衫的少年,背着旧书箱,手里还握着一卷被雨水打湿的书。他走得慢,脸色有些苍白,连踩过石子路都要扶一下树干,可眉眼间却透着股干净的书卷气。
阿九本想躲,可少年路过溪边时,她忽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指尖残留的狐毛悄悄褪去,连一首僵着的身子都活络了。她试着集中精神想变狐狸——红毛瞬间裹住身子,纤细的手指又变回了毛茸茸的爪子,那条消失的大尾巴也重新翘了起来。
“是你!”阿九猛地扑过去,围着少年转了三圈,鼻尖蹭了蹭他的裤腿,“只要跟着你,我就能变回去!”
少年叫沈清辞,本是京城沈家的嫡子,天生带文曲星气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去年本该参加科举,却在考前被人暗中下了“锁运符”——那符咒藏在一枚假玉佩里,不仅吸走了他的气运,还让他大病一场,连眼神都没了往日的清亮。沈家为了让他养身体,才把他送到这雾竹坪附近的祖宅暂住。
沈清辞看着脚边这只通人性的红狐,又想起近来总跟着自己的霉运——出门必遇雨,读书总断灯,连院子里的桂花树都枯了半棵。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阿九的耳朵:“你说,你能帮我?”
阿九用力点头,红尾巴扫得地上的落叶沙沙响:“我能闻见你身上有灰气!那天打起来的仙人说,偷气运的人身边,也会沾着一样的味道。只要找到他,把你的气运拿回来,我就能一首跟着你,想变人就变人,想变狐狸就变狐狸啦!”
沈清辞看着阿九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阿九说:“那便走吧。我的书斋里,还藏着去年剩下的松子糖,或许你会喜欢。”
阿九立刻跟上,一会儿变作狐狸跳上他的肩头,一会儿又化为人形,攥着他的衣角走在石板路上。夕阳把两人一狐的影子叠在一起,雾竹坪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场关于气运与陪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沈清辞的祖宅藏在雾竹坪外的山坳里,院门前栽着两棵老桂树,只是如今叶片蔫黄,连秋风吹过都没几分生机。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肩上的阿九立刻变回小奶狐模样,顺着他的衣袖滑下来,西条短腿踉跄着撞进了院子里的草堆。
“慢些跑,别摔着。”沈清辞无奈地笑了笑,提着书箱走进正屋旁的书斋。阿九立刻跟了上来,鼻尖贴着地面嗅来嗅去,一会儿扒拉扒拉墙角的陶罐,一会儿又对着挂在墙上的字画歪脑袋——那些黑墨写的字,在它眼里不过是弯弯曲曲的线条,远不如草堆里的蚂蚱有趣。
书斋的靠窗处摆着一张旧书桌,沈清辞把湿掉的书卷摊在桌上,刚要去拿镇纸,就见阿九跳上了桌角,小爪子扒拉着砚台里的墨汁,沾得满爪子漆黑。它还以为那是能吃的东西,凑到嘴边就要舔,被沈清辞急忙捏住了后颈:“这是墨,不能吃。”
阿九委屈地“呜呜”叫了两声,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爪子上的墨汁却蹭到了沈清辞的袖口,留下两个小小的黑印。沈清辞没生气,只是拿了块干净的布,耐心地帮它擦爪子。阿九乖乖地抬着腿,尾巴轻轻扫着桌面,心里却在想:这个人类真好,不像山雀那样会啄它的耳朵,也不像松鼠那样会藏起松果不让它吃。
接下来的日子,阿九成了书斋里的“小跟屁虫”。沈清辞读书时,它就蜷在书桌旁的软垫上,把脑袋埋进尾巴里打盹,偶尔被书页翻动的声音吵醒,就抬起头看他几眼,然后又耷拉着耳朵睡过去;沈清辞写字时,它会跳上书桌,用没沾墨的爪子轻轻碰一碰毛笔尖,看着墨点落在纸上,就兴奋地“叽叽”叫;到了饭点,沈清辞总会给它留一碗温热的小米粥,阿九却不爱吃这个,总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到院子里捉蚂蚱,每次都能叼着战利品回来,放在沈清辞的脚边,像是在献宝。
有天傍晚,沈清辞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望着天边的晚霞叹气。近来他总觉得浑身无力,连握笔都有些费劲,想起京城的爹娘,还有自己被耽误的科举,脸色又沉了几分。阿九不知何时跳上了他的膝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手,小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指尖。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沈清辞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阿九听不懂“没用”是什么意思,但它能感觉到沈清辞的情绪不对——就像山上下暴雨前,空气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它立刻站起来,用身子蹭着他的脸颊,尾巴绕着他的手腕,发出软软的“呼噜”声,像是在安慰。
沈清辞被它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还好有你陪着。”阿九立刻眯起眼睛,把脑袋埋进他的掌心,心里偷偷想:我要一首陪着你,这样我就能一首变来变去,还能让你不难过啦。
这天夜里,阿九睡在沈清辞床头的小窝里,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灰气——和那天在溪边第一次见到沈清辞时,他身上沾着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股味道从院门外飘进来,越来越近,阿九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盯着门口,小爪子攥得紧紧的。
它还不知道这灰气是什么,只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危险要靠近沈清辞。阿九轻轻跳下床头,踮着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穿青布衫的人影正站在桂树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牌,正对着沈清辞的卧房方向比划着什么。
拜读妍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NL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