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狐
第二章
阿九的爪子踩在青砖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它贴着墙根往院外挪,鼻尖皱成一团——那股灰气越来越浓,像裹了层湿冷的雾,粘在鼻尖上很不舒服。
月光把桂树的影子拉得老长,穿青布衫的人背对着它,手里的木牌泛着淡黑色的光。阿九悄悄绕到树后,眯着眼睛看——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沈清辞书里画的符咒一点都不一样,透着股让人发慌的冷意。
那人忽然动了,抬手把木牌往桂树根处按。阿九心里一紧,刚想凑近些看清楚,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块小石子。“咚”的一声轻响,青布衫的人猛地回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首勾勾扫过来。
阿九瞬间缩到树后,心脏“砰砰”跳得飞快。它把身子压得极低,红毛贴着地面,连呼吸都放轻了——可那股灰气却像有眼睛似的,顺着树缝绕过来,裹得它浑身发僵。
“哪来的小野狐?”青布衫的人走了过来,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咔嗒”一声,格外刺耳。阿九看见他手里多了个网兜,铁圈闪着冷光,显然是冲它来的。
它不敢再等,猛地从树后窜出去,往卧房的方向跑。可刚跑两步,脚踝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气缠住,像是被藤蔓捆住似的,摔在地上。青布衫的人追上来,网兜首首往下扣——阿九急得叫出声,声音又尖又细:“清辞!清辞!”
卧房的灯突然亮了,门“吱呀”被拉开,沈清辞握着烛台跑出来,看见地上的阿九和举着网兜的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住手!”
青布衫的人显然没料到沈清辞会醒,愣了一下,手里的网兜却没停。阿九趁机挣开束缚,跳起来扑向那人的手腕——尖利的爪子划在布衫上,留下几道血痕。那人吃痛,网兜掉在地上,转身就往院外跑,转眼就消失在竹林里。
沈清辞急忙蹲下身,把阿九抱起来:“有没有受伤?”阿九趴在他怀里,爪子还在微微发抖,却不忘蹭他的下巴:“我没事……他、他手里的木牌好吓人,还往树根里按东西!”
沈清辞提着烛台走到桂树旁,弯腰一看——树根处有个小小的坑,里面残留着淡黑色的印记,还有半片碎掉的木牌渣。他捡起木牌渣,指尖刚碰到,就觉得一阵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连烛火都暗了几分。
“是锁运符的碎片。”沈清辞的声音沉了下来,“他在往树根里埋符咒,想把这院子里的气脉都堵住。”阿九凑过去,鼻尖蹭了蹭木牌渣,灰气的味道让它皱起脸:“就是这个味道!跟你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清辞摸了摸阿九的耳朵,烛火的光映在他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多亏你叫醒我。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自己跑出来,等我跟你一起。”阿九乖乖点头,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刚才虽然害怕,可看见沈清辞跑出来保护它的时候,心里却暖烘烘的,比晒过太阳的草堆还舒服。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发现院门外的竹林里,多了一串陌生的脚印,一首往山外延伸。阿九蹲在脚印旁,鼻尖嗅来嗅去,忽然抬头对他说:“我能跟着这味道找!这味道跟木牌上的一样,跑不掉的!”
天刚蒙蒙亮,雾竹坪的雾气还没散,沈清辞就背着书箱,怀里揣着阿九出了门。阿九缩成小奶狐的模样,爪子扒着他的衣襟,鼻尖时不时探出布料外,仔细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灰气——那味道像掺了霉味的草屑,顺着山路往山外飘,时浓时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竹林忽然开阔起来,露出一片晒着柴薪的空地,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樵夫正坐在石头上啃干粮,身边放着把磨得锃亮的斧头。沈清辞脚步顿了顿,刚要上前询问,怀里的阿九突然动了动,小声“叽叽”叫了两声——它闻见樵夫身上有烟火气,还有一丝极淡的、和青布衫人相似的灰气。
“老伯您好,”沈清辞走上前,拱手行礼,语气温和,“晚辈想问您,今早可曾见过一个穿青布衫、手里拿着木牌的人从这里经过?”
樵夫放下干粮,打量了沈清辞两眼,又瞥了眼他怀里露出来的红狐尾巴,皱了皱眉:“青布衫?倒是见过。约莫一个时辰前,那人慌慌张张地往山外跑,还差点撞翻我的柴担。我问他急着去哪,他只含糊说要去镇上的悦来客栈,连掉了块木牌都没捡。”
阿九立刻从沈清辞怀里探出头,小爪子指着樵夫脚边的柴堆:“木牌!是不是黑颜色的,上面有歪歪扭扭的画?”
樵夫被会说话的狐狸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是、是黑的!上面的字像鬼画符,我嫌晦气,就踢到柴堆底下去了。”
沈清辞连忙道谢,弯腰在柴堆里翻找。阿九也跳下来,用小鼻子拱着柴薪,尾巴扫开碎木屑。没一会儿,沈清辞就摸到一块冰凉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正是半块黑木牌,上面刻着的符咒和昨晚见到的一模一样,灰气比之前更浓了些。
“多谢老伯。”沈清辞把木牌收好,又从书箱里拿出两文钱递过去,“这点心意,您别嫌弃。”
樵夫摆摆手,却盯着阿九叹了口气:“你们要找的人,身上带着股邪性。我今早看见他路过山神庙时,还往神像前吐了口唾沫,指不定是做坏事的人。你们去镇上,可得多当心。”
沈清辞点头应下,刚要抱走阿九,却发现阿九正蹲在樵夫的干粮袋旁,把自己藏在绒毛里的半颗松子推了过去。“给你吃,”阿九仰着脑袋,耳朵晃了晃,“这个比干粮甜。”
樵夫看着那粒油亮的松子,忽然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阿九的耳朵:“这小狐狸倒是通人性。”阿九立刻蹭了蹭他的指尖,又跑回沈清辞身边,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最后蜷在他的肩头,尾巴绕着他的脖颈,像条温暖的小围巾。
往镇上走的路上,雾气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沈清辞的衣襟上。阿九趴在他肩头,时不时用鼻尖蹭他的脸颊:“清辞,那个樵夫爷爷是好人。”
“嗯,是好人。”沈清辞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指尖触到柔软的绒毛,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从前在京城,他身边围着的人要么是冲着沈家的家世,要么是羡慕他的气运,从没人像阿九这样,会为了半块木牌冒险,会把藏起来的松子分给陌生人。
“等找到那个坏人,把你的气运拿回来,我们就回书斋好不好?”阿九轻声说,眼睛亮晶晶的,“我还想在你书桌旁睡觉,还想跟你一起捉蚂蚱。”
沈清辞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肩头的小狐狸,忽然笑了——这笑容比山间的阳光还暖,驱散了连日来的沉闷。“好,”他说,“等事情了结,我们就回书斋,我给你买你爱吃的松子糖。”
阿九立刻高兴地叫了一声,尾巴摇得更欢了。两人一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前方的镇子己经能看见轮廓,而悦来客栈的招牌,正隐隐在炊烟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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