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经过处理的轻笑，像冰锥刺穿耳膜，久久回荡在脑海，与快时间流撕扯灵魂的痛楚交织在一起。
“不错的开场秀。期待你的下次演出，我亲爱的……‘债主’？”
债主？ 偷了我十年，把我逼到卖命绝境，现在又用这种施舍般的姿态，强行给我续上一小时，就为了嘲讽我？
屈辱和暴怒如同岩浆，在我仅剩的六十秒倒计时里沸腾！但比愤怒更强烈的是冰冷刺骨的恐惧。他对我了如指掌。他知道我会追查“鼹鼠”，知道我会来迟暮山，甚至算准了我只能买得起三秒！他就在某个地方，像观察显微镜下的虫子一样观察着我！
手腕上，时间计量器那猩红的【00:59:32】冰冷地跳动着。这不是馈赠，是猫捉老鼠的戏弄，是更残忍的处刑倒计时。一小时后，我依然会死。
不。 我不能死。 小凝还在等着我。
我猛地看向岩缝深处那枚作为诱饵的时间结晶。五年量！如果能拿到它……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计量器再次尖锐蜂鸣！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标记时间源！试图接触将触发‘时间锁’反制措施！剩余时间将被立即清零！】
冰冷的绝望瞬间浇灭刚燃起的希望。他连这一步都算到了。这结晶是毒饵，碰都不能碰。
怎么办？ 这偷来的一小时，能做什么？
老K！
对了，老K还在外面！那个时间贩子虽然贪婪，但至少是一条线索。他经手了这笔“交易”，那个杂种能精准算计我的三秒，很可能和老K有关！
我必须出去！
离开迟暮山的时间流比进入更痛苦。像是逆着万吨瀑布向上爬，每一毫秒都在对抗整个世界的撕扯。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不同时间流速的摩擦中咯吱作响。外界的三秒，对我而言是近半小时的折磨。
当我终于踉跄着跌出裂隙，重重摔在格林尼治废墟冰冷的岩石上时，外界的时间才刚刚走到06:00:03。
仿佛我只是进去了瞬间。
可我知道，我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并且只剩不到一小时的生命。
“哦？居然出来了？命挺硬啊……”老K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预料之中的冷漠？“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我猛地抬头，肺部火辣辣地疼，挣扎着想抓住他。可下一秒，我僵住了。
老K站在那里，但他手腕上的时间计量器，数值没有任何变化。这不对！他在外界等了“三秒”，他的时间应该减少三秒才对！
除非……他的时间被额外补充过。
就在此时，我视网膜内置的时钟，以及废墟上所有残存电子屏的角落，全球统一的时间显示，忽然集体疯狂跳动了一下！
不是错误！ 整个地球的时间基准，发生了一次极其细微却清晰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时间的长河里狠狠跺了一脚！
【00:58:15】
老K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计量器，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真正的惊疑不定：“刚才……全球时间基准震颤？你……你在里面干了什么？！”
不是我。 是那个杂种！ 他不仅算计我，他做的事情，甚至能引发全球时间的异常！
我没时间解释，也无需解释。我用尽力气扑过去，不是扑向老K，而是扑向他放在旁边那个用来检测时间纯度的老旧手提箱式终端！我的时间不多了，常规手段查不到任何东西，但这种全球性的时间震波，必然会在这个连接着全球时间网络的终端上留下最原始的日志痕迹！老K的权限不高，但足够看到一些表层数据！
“你他妈疯了！”老K怒吼着想阻止我。
【00:57:48】
我死死抱住终端，手指因为焦急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疯狂地敲击着粗糙的键盘，绕过权限限制，首接调取最深层的实时监控日志流。
无数乱码和数据洪流倾泻而下。
找到了！ 就在全球时间震波发生的那一毫秒，一条隐匿的、高优先级的指令流，借着震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全球时间网络主干道！
指令流的源点模糊不清，但它的目的地……目的地却清晰无比！
它指向的是—— 【时间规划局（Time Planning Bureau）·东亚分区总部服务器】！
那个偷时间贼的恶意指令，目标是时间规划局？！ 他想干什么？！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在这条指令流的末尾，附带了一个小小的、却如同噩梦般的“标签”。 那不是官方标签，是一个私人印记。 一个用数据流勾勒出的、微笑着的狐狸侧脸图案。
Vulpes. “伏尔普斯”。 或者说……“狐”。
偷我时间的贼，自称为“狐”。他刚戏弄了我，然后对时间规划局发动了攻击？！
【00:56:01】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老K的怒骂、全球时间震波的余悸、狐的嘲讽、以及目的地是时间规划局的攻击指令……所有信息碎片疯狂碰撞。
就在这时，那台老旧终端的屏幕猛地一黑，随即又亮起。
不是系统的界面。 而是一行新的、显然是刚刚发送过来的、来自更高权限的加密信息，首接覆盖了所有日志：
【发信方：时间规划局（TPB）·紧急事态响应部】 【密级：最高】 【信息内容：指令‘狐之试探’己确认。目标‘林溯’（ID：73A--）表现评定：合格。】 【后续指令：给予目标‘林溯’临时权限‘观察者’（有效期：剩余生命时间）。引导其前往第7区‘锈蚀齿轮’酒馆。接头代码：‘时间债主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又看了看手腕上那锁死的一小时。 合格？ 引导？ 接头？
这一切……难道连时间规划局也……
老K也看到了信息，他脸上的愤怒和惊疑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像是看瘟疫一样猛地后退两步，远离我和那台终端。
“TPB的最高密级指令……‘狐之试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都在发抖，“‘锈蚀齿轮’……那个地方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我的时间计量器，那锁死的一小时，忽然再次开始跳动。 但不是减少。 而是在增加！
【00:55:59】→ 【00:56:00】→ 【00:56:01】……
虽然缓慢，但它确实在逆流而上！
来自时间规划局的“临时权限”，竟然在给我的生命倒计时充值？！
全球时间震波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废墟之上一片死寂。老K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从时间裂缝里爬出来的怪物。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开始缓慢增长的数字，又抬头望向远东区时间规划局总部那高耸入云、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塔楼方向。
狐狸在暗处微笑。 规划局递出橄榄枝。 而我，那个刚刚卖掉最后一年寿命的时间赤贫者，莫名成了“合格”的“观察者”，拥有了用时间驱动的临时权限。
小凝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必须活下去。
我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看向老K，说出了那句接头指令：
“带我去‘锈蚀齿轮’。” “告诉那里的人。” “时间债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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