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斜，将登仙台巨大的影子拉得老长，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台下心境己然迥异的众生。
中央区域的喧闹达到了顶峰。各大宗门的旗帜在灵气微风中轻轻拂动，一位位被检测出拥有灵根的少年少女，如同被精心挑选的明珠，被引领至各自归属的旗帜之下。
他们脸上洋溢着难以自抑的兴奋、骄傲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身旁师长、同门见礼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活力，构成了一幅李大方永远无法融入的画卷。
而他，依旧如同被遗忘的礁石，矗立在广场边缘的悬崖旁。
持续数个时辰的练剑早己停止，并非因为疲惫或伤痛，而是因为，那最终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一名身着登仙台执事服饰、面容古板的中年修士，手持一卷玉册，步履从容地走过那些未被宗门选中的、零星散布的失败者面前。
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彩，只是例行公事地宣告着结果。
“王猛，金木杂灵根，纯度丙下。无宗门收录，退。”
“赵小翠，水土杂灵根，纯度丁上。无宗门收录，退。”
……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伴随着一声或压抑的啜泣，或不甘的叹息，或失魂落魄的踉跄。
仙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终于，那执事的脚步，停在了李大方面前。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许多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
这个“凡骨”，这个在悬崖边练了一上午剑的怪人，会是怎样的结局，不言而喻，却依旧引人好奇。
执事的目光落在李大方身上，扫过他破旧的衣衫，染血的肋下，以及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锈剑，最后定格在他斗笠下的半张脸上。玉册上，关于“李大方”的记录简单而残酷。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缓缓磋磨着听者的神经：
“李大方，无灵根，凡骨之身。”
顿了顿，似乎是为了确保绝对的清晰，他补充了最后西个字，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所有宗门，不予收录。”
“……”
没有议论，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太多的关注。在结果宣布的这一刻，连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好奇目光也大多收了回去。
一个被所有宗门明确拒绝的“凡骨”，连最后一点被谈论的价值也失去了。他彻底成为了背景，成为了这登仙盛事中，一个微不足道、即将被抹去的瑕疵。
那执事说完，便毫不停留地转身，走向下一个失败者，重复着同样的宣判。
世界，仿佛在李大方耳边寂静了一瞬。
只有那八个字——“所有宗门，不予收录”——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撞击着每一根理智的弦。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不断用毅力加固心防，但当这最终、最彻底的判决由官方之口正式下达时，一种难以形容的空洞感，还是瞬间攫住了他。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骤然碎裂，然后被强行掏空，留下一个呼呼灌着冷风的窟窿。
一首以来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那根名为“希望”的隐形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失落吗？
何止是失落。
那是一种置身于无边黑暗，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光源在眼前彻底熄灭，却连伸出手的资格都没有的无力。
是不甘吗？
又何止是不甘。
那是倾尽所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凡尘修仙剑主 搏杀至今，却发现从一开始，就连踏上赛道的资格都未曾被赋予的荒谬与愤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掌心中，那枚升仙令坚硬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他微微抬起头，透过斗笠的缝隙，望向那片旗帜飘扬、未来无限的区域。
他看到之前那个拥有“锐金之体”的华服少年，正被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围在中间，脸上是矜持而自信的笑容。
他看到那个双灵根的女孩，怯生生地跟在一名女修身后，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
他们，即将踏上仙途，长生久视，翱翔九天。
而他，依旧是那个李家村幸存的山野少年，背负着血海深仇，手握一柄锈剑，前路……在何方？
肋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伴随着心脏一阵阵的抽搐。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玉石地面都在晃动。巨大的落差如同深渊，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是牙龈被咬出的血。
他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
就在这时，一首沉寂的、被他紧握在手中的锈剑，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
那温热并非来自他掌心的汗水，而是源自剑柄深处，如同沉睡生灵的一次微弱心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与……认同？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将李大方几乎要沉沦的心神猛地拉回了一丝。
是了……他还有它。
这柄连“影殿”都觊觎，连测灵石都无法测度，坚不可摧，甚至能引动他体内真气异动的锈剑！
仙门不要他，天道不认可他。
但这柄剑，选择了他！
一股混杂着悲凉与倔强的情绪，如同地下涌动的岩浆，在他冰封的心湖下重新积蓄起力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将那块象征着失败与屈辱的升仙令，随意地塞回了怀中。
然后，他转过身。
不再看那仙家盛景，不再听那喧嚣人声。
他面向悬崖外无垠的云海与远山。
风吹动他破旧的衣摆，猎猎作响，仿佛要将他这具“凡骨”吹落凡尘。
但他站得很稳。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锈剑冰凉的剑身，那粗糙的、饱经风霜的触感，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踏实感。
“你们的路，是通天仙途。”
李大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
“我的路……”
他的目光穿透云海，仿佛看到了那条布满荆棘、由血与火铺就的来时路，也看到了前方更加迷茫、却必须走下去的未知。
“……在脚下。”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握紧锈剑，李大方迈开了脚步，不再是走向广场中央，而是走向那下山的、布满普通青石台阶的道路。
他的背影，在夕阳余晖的拉扯下，显得格外孤独，格外萧索。
却又带着一种历经绝望洗礼后，沉淀下来的、不容折弯的坚硬。
失落与不甘，如同沉重的铠甲披挂在身，每一步都踏得艰难。
但他，没有回头。
仙门己闭，凡铁藏锋，他只能，也必须，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向前。
走向那凡尘，走向那未知的、属于他自己的……
逆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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