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清晨推开窗时，江宁城己裹在一片素白里。六出飞花簌簌落着，青石板路覆了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屋檐下悬着晶莹的冰棱，连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枝桠，都缀满了蓬松的雪团，活像一夜白头的老者。
“少爷！下雪了！好大的雪！”小昭捧着铜盆跑进来，脸上满是孩童般的欢喜，“咱们院里的那株老梅也开了，您快来看！”
韩痞帅披上皮袍，跟着小昭走到院里。墙角那株老梅是原身父亲种下的，枝桠遒劲，黑褐色的枝干上，缀着点点嫩黄的花苞，雪落在花瓣上，一半莹白一半娇黄，倒有几分清雅意趣。他伸手拂去花瓣上的雪，指尖触到冰凉的花瓣，忽然心头一动——上辈子在扬州大学的梅园里，他曾见过类似的景致，那时为了写网文里的雪景诗，还特意查过不少咏梅的诗句，如今身处大唐的雪天里，倒真有了几分“诗兴”。
“小昭，去把我那纸笔拿来。”韩痞帅转身回屋，心里己有了几句诗的轮廓。他不想做“文抄公”，但此刻雪景映梅，心有所感，倒想写首诗留作纪念，也算不负这大唐的第一场雪。
小昭很快取来纸笔，依旧是粗糙的麻纸和劣墨，韩痞帅磨墨时，墨锭在砚台里磨出细碎的声响，混着窗外的落雪声，倒有几分安宁。他提笔蘸墨，略一思忖，笔尖落在纸上：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诗不长，只有西句，却把梅与雪的相争与互补写得鲜活。韩痞帅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作，却也清新自然，符合此刻的心境。
“少爷，这诗写得真好！”小昭凑过来看，虽认不全字，却能从韩痞帅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得意，“就是……‘骚人’是什么意思呀？”
韩痞帅笑着解释：“骚人就是读书人，说梅和雪都争着报春，连读书人都难评说谁更好。梅没有雪那么白，可雪却没有梅的香气，其实它们各有各的好。”
小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想把纸收起来，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熟悉的声音：“韩公子在家吗？”
是西街书铺的王掌柜。韩痞帅连忙让小昭开门，王掌柜裹着件厚棉袄，手里提着个食盒，进门就搓着手笑道：“韩公子，昨儿听说你帮阿罗憾在县衙解围，老夫就想过来拜访，谁知夜里下了雪，今早特意炖了锅羊肉汤，给你送来暖暖身子。”
食盒一打开，浓郁的羊肉香气就飘了出来，小昭的眼睛立刻亮了——自入冬以来，他们还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韩痞帅连忙道谢，把王掌柜让到屋里坐下，刚想收起桌上的诗，却被王掌柜瞥见了。
“韩公子这是写了诗？”王掌柜也是个识字的，凑过去一看，目光落在“梅雪争春未肯降”那句上，眼睛顿时亮了，“好一句‘梅雪争春’！公子快给老夫念念！”
韩痞帅不好推辞，便把诗念了一遍。王掌柜听完，连拍大腿：“妙！太妙了！梅逊雪白，雪输梅香，这道理说得浅显，却又透着几分雅致！公子这才华，在江宁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问：“公子，这诗可有题目？”
“还没起题目。”韩痞帅道，“不过是见雪落梅开，一时兴起写的，算不得什么好诗。”
“怎么不算！”王掌柜急了，“这诗既写了景，又含了理，该叫《雪梅》才好！公子若是不介意，老夫想把这诗抄下来，挂在书铺里，让往来的学子也瞧瞧公子的才华！”
韩痞帅本不想太过张扬，但转念一想，自己要走科举之路，总得有几分名声，才能被人注意到。王掌柜的书铺是江宁学子常去的地方，诗挂在那里，倒能让更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他点头：“掌柜的若是喜欢，便抄去吧，只是别说是我刻意为之。”
王掌柜喜出望外，连忙取来纸笔，小心翼翼地把《雪梅》抄下来，又反复核对了几遍，才揣着抄本，提着食盒告辞：“公子放心，老夫一定替你好好宣传！这锅羊肉汤你们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掌柜走后，小昭立刻盛了两碗羊肉汤，撒上点葱花，递了一碗给韩痞帅：“少爷，这汤好香！您快尝尝！”
韩痞帅喝了一口，温热的羊肉汤滑入喉咙，带着浓郁的肉香，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看着小昭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这日子虽苦，却也有几分烟火气的甜。
而王掌柜回到书铺后，立刻把抄好的《雪梅》贴在铺子最显眼的地方，还特意摆了张桌子，让往来的学子品鉴。起初只有几个学子驻足，念完诗后，都忍不住赞叹：“这诗写得真好！是谁写的？”
“是东坊的韩痞帅韩公子！”王掌柜连忙介绍，“就是前几天在县衙帮胡商解围，懂律法、识丝绸的那位！”
“原来是他！”有学子立刻想起了韩痞帅的名字，“没想到他不仅懂律法，还这么会写诗！”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在江宁的学子圈里传开了。当天下午，就有几个县里的老秀才特意跑到书铺看诗，其中一个白发老秀才看完，捋着胡子叹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此句一出，怕是江宁城里的咏梅诗，都要黯然失色了！”
更巧的是，周县令的幕僚路过书铺，看到围满人的景象，也凑过去看了看《雪梅》。他回去后，立刻把诗抄给了周县令。周县令正在处理公务，看到诗后，放下手里的毛笔，反复读了几遍，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这韩痞帅，倒真是个奇才！懂律法、识工艺，还能写出这样的好诗，看来之前是本县小看他了。”
他想了想，对幕僚道：“你去查查，下个月的文会，是不是还没定邀请名单？把韩痞帅的名字加上，本县倒想亲眼见见这位年轻才俊。”
幕僚连忙应下，转身去安排了。
没过几天，《雪梅》就传遍了整个江宁城。市集上的百姓都在议论：“东坊有个韩秀才，写了首雪梅诗，可厉害了！”连之前被韩痞帅帮过的老妇和阿罗憾，都特意来道谢，阿罗憾还送了他一匹波斯产的细布，说是“给公子写诗时做件新衣裳”。
韩痞帅没想到一首诗竟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心里既意外又有些感慨——在这个看重才华的时代，一首好诗，竟比帮人解围更能让人记住。他站在院里，看着那株老梅，雪还在落，花瓣上的雪亮晶晶的，像撒了层碎银。
“少爷，”小昭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帖子，脸上满是兴奋，“刚才文会的人送来帖子，邀请您去参加下个月的文会！”
韩痞帅接过帖子，红色的帖子上写着“恭请韩公子痞帅莅临江宁冬日文会”，字迹工整，透着几分郑重。他知道，这是他在江宁崭露头角的第一步，也是他走向科举之路的重要契机。
他握紧帖子，抬头看向漫天飞雪，心里默默道：这大唐的雪，不仅落在了江宁城，也落在了他的心里。而这首《雪梅》，不过是他在这大唐写下的第一笔，未来，他还要写更多的故事，走更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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