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是在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
意识回归的第一个瞬间,他感觉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了,连抬起眼皮都显得无比费力。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他不久前经历的那场地狱般的酷刑。
但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清晰而深刻。
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洞顶部凹凸不平的岩壁,被跳跃的火光映照得一片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的焦香、草药的清苦,还有……一股让他食指大动的烤肉香味。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循着香气的来源望去。
沈清言正背对着他,蹲在火堆旁,全神贯注地翻烤着一根树枝上串着的东西。那东西己经被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焦香,一滴滴滚烫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噼啪”的轻响。
晨光从洞口的藤蔓缝隙中洒落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身影看起来依旧纤细,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无比可靠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沈清言回过头来。
西目相对。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倦容,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看到他醒来,她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明显的欣喜,随即,那抹喜悦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眼神也有些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你醒了?”她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感觉怎么样?”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烈火灼烧血肉的剧痛之中,之后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浓雾,模糊不清。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与灼热中,不断地坠落,耳边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执着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还有……一个柔软而冰凉的触感,一次又一次地贴上他干裂的嘴唇,将带着苦涩药味的甘泉,渡入他的口中。
那个触感……
顾沉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沈清言那双此刻显得有些过分红润的嘴唇上。
一瞬间,某些破碎的、暧昧的片段,如同惊雷般,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沈清言被他那过于首白和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心脏“怦怦”狂跳。
“你……你饿了吧?我……我运气好,在洞口布的陷阱里,抓到了一只肥兔子。你失血过多,需要补充些……荤腥。”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试图用食物来转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烤肉的“滋滋”声,在不断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许久,顾沉那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
“是你……救了我。”
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沈清言依旧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
“我发烧了。”顾沉继续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烧得很厉害。”
“……嗯。”
“药……你是怎么喂我喝下去的?”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回避的执着。
沈清言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握着烤肉树枝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知道,这个问题,她躲不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转过身来,迎上了顾沉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
“你当时牙关紧闭,水米不进,再不喂药,你就会烧死。情况紧急,我没有别的办法。”她坦然地说道,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质,“我虽是女子,但首先是个大夫。在我眼里,你只是个病人。为了救人,顾不上那些虚礼。”
她将一切,都归结于“大夫的本分”。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也将两人之间那层刚刚萌生出的暧昧-窗户纸,重新糊得严严实实。
顾沉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故作镇定、却依旧红晕未褪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坦荡无私的眼睛。
许久,他缓缓地,移开了目光。
“多谢。”他低声说道。
这两个字,他说得无比郑重,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沈清言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下。她将己经烤好的、最鲜嫩的一块兔腿肉撕下来,用干净的叶子包着,递到他面前。
“吃吧。”
顾沉没有拒绝。他此刻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接过那块滚烫的兔肉,也不怕烫,就那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鲜美的肉汁在口腔中迸发,混合着烟火的焦香,瞬间唤醒了他沉寂的味蕾和身体的渴望。那种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他那颗因为长久逃亡和厮杀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也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带着一种军中之人特有的、简洁高效的利落。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成小农女,开局医好活阎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沈清言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也撕下一块兔肉,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顿简单的烤肉,在沉默中进行。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空气中,少了几分疏离和戒备,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温情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旖旎。
吃完东西,顾沉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他靠着岩壁,看着沈清言熟练地处理着剩下的兔皮和内脏,忽然开口问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他问的,是那些追兵。
沈清言的手一顿,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用军中哨音联络,还带着善于追踪的猎犬。”顾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寻常的江湖仇杀,或是山匪流寇,绝不会有这样的阵仗。他们是……军人。而且,是精锐。”
军人!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这个词从顾沉口中被证实时,沈清言的心,还是狠狠地沉了下去。
被军队追杀,这可比被地痞流氓盯上,要严重一万倍。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她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顾沉沉默了。
他看着跳跃的火光,眼神变得悠远而深沉,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沈清言见状,便没有再追问。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救他,是出于医者的本分,也是为了自保,并没有窥探他过去的权利。
“抱歉,是我唐突了。”她轻声说道。
顾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沙哑地开口:“不是你的错。这件事,你被卷了进来,有权知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曾是北境玄甲军的……一名校尉。”
玄甲军!
沈清言的心猛地一跳。她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军制不甚了解,但从镇上说书先生的口中,也曾零星听过这支军队的名号。
玄甲军,是大夏王朝最精锐的边军,常年驻守北境,抵御草原蛮族的入侵,以悍不畏死、战功赫赫而闻名天下。能成为玄甲军的校尉,其身份地位,绝非寻常。
“北境失守……是真的?”她想起了他梦中的呓语。
顾沉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握紧了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与悲怆。
“是。”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三个月前,北境防线被蛮族铁骑突破,雄关壁垒,一夜之间,化为焦土。我所在的鹰扬卫,奉命死守孤城,为大军撤退争取时间。那一战……三千兄弟,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沈清言仿佛能透过他这寥寥数语,看到那场尸山血海、惨烈无比的战争。
“只有你……活了下来?”
“是。”顾沉闭上了眼,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我是被副将拼死送出来的,身上带着……一份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追杀你的人……”
“我不知道。”顾沉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困惑,“他们装备精良,行事狠辣,用的路数,像是……我们自己人。我从战场上逃出来后,一路南下,他们就如同跗骨之蛆,对我围追堵截,不死不休。”
自己人?
沈清言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足以颠覆朝堂的巨大阴谋。
北境失守,玄甲军精锐被自己人追杀……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肮脏的交易和秘密?
“所以,你身上的那样东西,就是他们追杀你的原因?”
“是。”顾沉点了点头,眼神决然,“那东西,关系到北境数万将士的清白,也关系到整个大夏的安危。我就是死,也绝不能让它落入那些人手中。”
沈清言沉默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救下的,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性命,更是数万人的冤屈和整个国家的命运。
她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疲惫、伤痛和坚毅的脸,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敬意。
这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神情无比郑重,“在你伤好之前,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这一刻,她不再仅仅是出于自保,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这个孤胆英雄。
顾沉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没想到,当自己说出这一切后,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说出了“保护”他的话。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你……”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伤。”沈清言打断了他,恢复了医者的冷静与专业,“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总有办法。”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顾沉看着她,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因为身份和秘密而产生的隔阂,终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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