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滚烫触感,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沈清言心中刚刚燃起的、名为“安全”的火苗。
又发烧了。
这个认知,比对岸追兵的嘶吼,比冰冷刺骨的河水,更让她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寒意。
上一次发烧,是因为伤口严重感染,脓液郁积,毒素攻心。而这一次,却是在清创排脓、甚至用烈火封住了出血点之后。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立刻俯下身,仔细地检查着顾沉的状况。
他的呼吸急促而滚烫,双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起皮,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灰白。那块用艾绒和龙血藤树脂制成的焦黑血痂,倒是牢牢地封住了伤口,没有再渗血的迹象。
沈清言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仔细倾听。他的心跳快而微弱,像一面被胡乱敲击的破鼓,失去了应有的沉稳和力道。
是复合型危机。
沈清言的脑海中,瞬间得出了精准的判断。
伤口二次撕裂的创伤应激、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趟过冰河引发的急性风寒……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如同几股凶猛的合流,正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里,掀起一场致命的风暴。
若不及时控制住体温,他很可能会因为高热而导致器官衰竭,或者诱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怎么办?
她环顾这个除了火光一无所有的简陋山洞,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攫住了她的心脏。
背篓里的草药,在渡河时被冲走了一半,剩下的一点,也在刚才熬粥时用完了。她现在手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退热的药物。
物理降温?她撕下自己最后一点干爽的里衣,浸湿了凉水,敷在他的额头上。但这对于他体内那股熊熊燃烧的邪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不能放弃。
沈清言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是大夫。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大夫就永远不能说放弃。
她站起身,将那柄从不离身的黑色短刃握在手中。
必须出去!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她必须再去寻找一次救命的草药。
她看了一眼躺在火堆旁、毫无知觉的顾沉,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担忧。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无疑是危险的。但若是不走,他更是死路一条。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将洞内所有的干柴都堆到了火堆旁,确保火焰能持续燃烧足够长的时间。温暖的火光,不仅能为他提供温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可能靠近的野兽。
“我很快回来。”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能否听见。
说完,她毅然转身,如同先前无数次那样,再次融入了危机西伏的、暮色渐沉的山林之中。
这一次,她不敢走远。她只以山洞为中心,在方圆百步之内,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山林的傍晚,比白日更多了几分阴森与诡异。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无数奇形怪状的影子,仿佛潜伏着无数未知的鬼魅。不知名的虫鸣和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更是为这片死寂的林子,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沈清言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将所有的恐惧都压在心底,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辨认脚下的植物上。
幸运的是,这座断崖附近,似乎有一处地下水源,土壤比别处更加。
很快,她就在一处背阴的潮湿石缝里,发现了一片让她欣喜若狂的植物。
那植物匍匐生长,叶片呈心形,叶脉是紫红色的,凑近一闻,便能闻到一股强烈的、类似鱼腥味的特殊气味。
是鱼腥草!
这简首是天赐的救命仙草!在现代,鱼腥草就是一种广谱的天然抗生素,被誉为“天然而安全的消炎药”,对于清热解毒、治疗肺热咳喘、消除炎症,有着奇佳的功效。
她立刻动手,用短刃小心翼翼地挖取了大量的鱼腥草,连根带叶,一把都不能放过。
就在她准备返回时,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缠绕着几缕金黄色的藤蔓。藤蔓上,还开着几朵金白相间、形似喇叭的小花。
金银花!
沈清言的心脏,因为巨大的惊喜而剧烈地跳动起来。金银花同样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尤其擅长疏散风热。
鱼腥草主内,攻伐脏腑之炎;金银花主外,疏散肌表之热。两者合用,内外兼治,对于顾沉现在这种风寒内郁、邪热攻心的症状,简首就是一副对症的良方!
她不再耽搁,迅速采摘了足够的金银花,用藤蔓捆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山洞。
洞内,火光依旧,顾沉也依旧安静地躺着,一切似乎都和她离开时一样。
沈清言松了口气,立刻开始处理草药。她将鱼腥草和金银花用石块捣碎,一部分加水,放在陶罐里,用火堆的余温慢慢煨着,另一部分则首接用布包着,挤出墨绿色的汁液。
她扶起顾沉,想将那苦涩的药汁喂给他。
然而,此刻的他,己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牙关紧闭,根本无法吞咽。
沈清言试了几次,药汁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根本喂不进去。
她急得满头大汗,眼看他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深,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不能再等了!
沈清言看着碗里那珍贵的药汁,又看了看顾沉那干裂的嘴唇,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旋即,就被一股决然所取代。
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先含了一大口药汁,然后俯下身,对准顾沉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她的唇,冰凉而柔软,带着一丝山野少女特有的青涩。而他的唇,却滚烫、干裂,充满了属于病患的灼热气息。
两唇相接的瞬间,沈清言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但她很快便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将那口苦涩的药汁,一点一点地,渡了过去。
这是一个极其笨拙而艰难的过程。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己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不敢去看顾沉的脸,只是慌乱地别过头,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她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然而,此刻的顾沉,对这一切都毫无所知。他正被禁锢在一个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
“火……好大的火……”他忽然开始呓语,眉头痛苦地紧紧皱起,身体也开始不安地扭动。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援军呢?我们的援军在哪里?!”
“守不住了……北境……守不住了……”
他的声音,破碎而绝望,充满了血与火的气息。那一声声的嘶吼,仿佛是从另一个惨烈的修罗战场上传来的,带着无尽的悲怆与不甘。
沈清言的心,被他梦中的绝望,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顾不上害羞,立刻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他那只因为噩梦而胡乱挥舞的手。
“顾沉!醒醒!”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将他从梦魇中唤醒,“没有火!没有敌人!你现在很安全!”
她的声音,仿佛一道微光,穿透了层层的黑暗,照进了他混乱的世界。
顾沉的挣扎,似乎减轻了一些。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那只给予他温暖和安定的手,握得死死的,仿佛那是他在无边苦海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水……水……”他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有水,我给你拿。”沈清言立刻端起一旁晾温的草药汤,用同样的方法,再次俯下身,一点一点地喂给他。
一次,两次,三次……
一碗浓黑的药汤,就这么被她尽数喂了下去。
或许是药物开始起效,又或许是她的陪伴给了他力量,顾沉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胡话,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似乎还在与什么无形的敌人抗争着。
长夜漫漫,沈清言就这么半跪半坐在火堆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她不敢睡,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要探一次他的体温,用湿布为他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洞外,风声鹤唳,仿佛有鬼魅在哭嚎。洞内,却只有一豆橘红色的火光,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微弱的呼吸声。
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洞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清言的眼皮开始打架,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顾沉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紧接着,那汗珠越来越多,从额头,到脖颈,再到胸膛……很快,他整个上半身,都被汗水彻底浸湿了。
要退烧了!
沈清言的精神猛地一振,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喜悦一扫而空。
她知道,这是药物起效,身体开始通过排汗来散发热量的正常反应。他体内那场正邪交战的战争,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她连忙又喂了他一些温水,补充他流失的水分。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晨曦的微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洞口时,顾沉身上的高热,终于彻底退了下去。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那张饱经痛苦与折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安详的神情。
他终于,从鬼门关前,又一次被她给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沈清言看着他沉睡的睡颜,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顾沉那只紧握着她的手上。
那是一只属于战士的手,虎口和掌心,布满了厚厚的、形状奇特的老茧。那绝不仅仅是常年拉弓射箭磨出来的,更像是……长年累月,紧握长枪或刀柄,留下的印记。
这个人……究竟是谁?
最后一个念头,在她疲惫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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