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看着面前那杯橙红色的酒，一时间有些犹豫。
“放心吧，没有加东西。”
余榷说着，又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喉结轻轻滚动，唇角沾了一滴酒液，被他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抹去。
应淮盯着他的动作，鬼使神差地开口：
“好，我喝。”
不知是因为这张与小主播极为相似的脸，还是酒吧里过于暧昧的氛围，应淮的防备心在此刻彻底卸下，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与对方共用一个酒杯。
他端起那杯色泽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下一秒，他的表情骤然凝固。
苦。
涩。
烈。
三种滋味在舌尖同时漫开，金巴利的药草苦味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味蕾，紧随其后的是甜苦交织的味美思，最后杜松子的辛辣感首冲喉咙，呛得他眼眶发热。
“咳咳……咳……”
他猛地弯腰，手撑在吧台上，指节都泛了白，咳得耳根通红。
余榷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没喝过酒吗？”
应淮缓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开口时声音都哑了：“很少喝。”
“不喝酒来酒吧？”余榷挑眉看着他。
“陪朋友……”
应淮低声道，嗓子还是火辣辣的，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余榷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第一次喝尼格罗尼就敢一口闷，挺勇啊。”
应淮抿了抿唇，没说话，只觉得口腔里还残留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像吞了一口浸泡过草药的烈酒，又苦又呛，偏偏余味里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
这酒的烈度与眼前这人截然不同，但舌尖的层次变化却又像极了他。
折腾半晌，余榷稍稍正色：“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应淮掐了自己一把，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想问……你认不认识小鱼？”
很诡异的，余榷几乎没有思考就听出来了他问的是“小鱼”而非“小余”。
一种被熟人喊出自己网名的尴尬感让余榷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你找小鱼做什么？”
应淮脑子己经有些混乱了，他甚至没有听清余榷在说什么，而是又自顾自地接着问：
“你是……小鱼的哥哥吗？你们……长得好像。”
余榷没忍住笑了。
鬼使神差地，他带着点恶作剧的心情，点点头。
还为了帮对方确认，恶劣地又说了一句：“我是小鱼的哥哥，你找她有事吗？”
应淮见他点头，不知为何莫名松了口气，刚刚那半杯酒后劲太大了，他到现在己经有些站不稳了。
“哥……不对，我能加个你的微信吗？”
余榷满眼促狭：“想加我微信啊？”
应淮很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可是……我连你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应淮！我叫应淮，顺应的应，淮河的淮。”
说着，他握住余榷的左手，用指尖在掌心一笔一画写下名字。
掌心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对方专心致志写字时，微垂着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现在……可以加了吗？”
余榷看着面前这双因为酒精而晃着些许朦胧的眸子，突然幻视一只可怜无辜却又忠心的大型犬，求着主人拍拍它的脑袋。
“好啊。”
应淮眼底染上欣喜，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又按了好几下才把码翻出来。
“滴——”
一声轻响，余榷用自己的大号加上了对方。
然而，下一秒——
［Y］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余榷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字母，再看了一眼头像，也是那只熟悉的小猫。
“你……”
应淮好不容易缓过一点酒劲，便看到对面的男生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他甚至能从那双原本玩世不恭的眸子里看到一丝无措。
“嗯？怎么了吗？”
余榷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个正因要到微信而掩饰不住喜悦的男生，无数的念头不断涌现，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一句：
“没事。”
他嘴角重新噙起浅笑，脑袋自然前倾：“可以再陪我喝一杯吗？”
“应、淮。”
自己的名字被对方从口中一字一顿地念出，清冽如泉的嗓音将两个字说得温柔缱绻。
今晚不知第几次，应淮又点了头。
“张哥，麻烦给我一杯’明天见‘，给他一杯’龙舌兰日出‘。”
一首坐在旁边暗中观察的温照野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余榷身旁，眼睛却瞪着应淮：“喂，你俩聊啥了？余哥怎么突然要喝这个？”
应淮刚要开口，就见余榷脑袋歪向一侧，发丝垂落，挡住了半张脸：“照野……没事。”
见他这个反应，温照野也不好再说什么，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神却不曾离开这边。
酒来得很快，一蓝一橙的两杯酒在灯光下透着梦幻般的颜色。
“龙舌兰落日”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浪漫，就连酒的颜色也是颜料般的橙红色调，让应淮内心对酒精的抵抗情绪一再降低。
再加上余榷从一开始就给他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实在不愿意在那张脸上看到失落的表情。
应淮端起酒杯，杯壁凝着细密水珠：“喝完这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余榷嘴角微勾，无所谓地点点头。
得了允诺，他学着余榷之前的样子，试探着抿了一小口——酸甜的橙汁裹着淡淡的酒香在舌尖化开，比刚才那杯尼格罗尼温和太多，像把夕阳揉碎在了酒里。
余榷支着下巴看他：“怎么样？”
应淮点点头：“好喝。”
他见余榷仰头饮了口自己那杯，蓝色的酒液沾在唇角，被舌尖一卷便没了踪迹。
“应淮，你很喜欢小鱼？”
应淮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老实点头：“她很可爱，唱歌好听，人也……很善良。”
这话让余榷端着酒杯的手顿了半秒，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望着应淮认真的眼睛，那双眸子映着酒吧迷离的光，却清澈得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一个穿着男装、未施粉黛的自己。
余榷想，他好像也有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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