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出地铁站，融入金街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
余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步履轻快地走在前面带路。
应淮落后半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上。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长度及膝，勾勒出柔和的腰线，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外面套着一件淡蓝色的开衫，柔软的发丝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几缕碎发俏皮地垂在白皙的脖颈旁。
和煦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温柔又迷人。
应淮的心跳莫名有些错乱。
这种感觉很陌生。
面对首播间里的小鱼时，是隔着屏幕的欣赏、怜惜与守护，而面对眼前这个生动鲜活的“小鱼”，那份欣赏和怜惜依旧存在，却多了一种近在咫尺的真实感。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将她和余榷联系在一起，两人同样有着精致的眉眼，同样有时会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灵动感。
但这种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他压了下去。
太荒谬了，小鱼是女孩子，余榷是她哥哥，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两人是兄妹，眉眼间有些相似罢了。
“就是这里！”
余榷在一家装修雅致的店面前停下，回头冲应淮粲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店内的环境很安静，带着淡雅的木质香气。
余榷熟稔地点了糖醋里脊、鱼香肉丝和一道清炒时蔬，还特意强调糖醋里脊要“糖醋汁挂得刚刚好，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
应淮环顾西周，默默记下了店名。
等待上菜的时候，余榷单手托腮，歪着头看应淮，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可以问问你在首播间里的ID吗？说不定我眼熟呢。”
她问得自然，仿佛只是对自己小粉丝的新奇。
应淮看着那双近在咫尺、写满求知欲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以后你会知道的。”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他坦诚道，“我叫应淮。”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余榷倒了一杯柠檬水。
“你呢？小鱼是艺名吗？”
余榷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擦过应淮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应淮不想让“小鱼”知道他就是“Y”，但余榷此刻并没有深究。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润的唇瓣沾了水渍，更显莹润。
“嗯，算吧。”
她放下杯子，狡黠地眨眨眼：“不过我的小名真的叫小鱼哦，因为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鱼，爸妈就总喊我小鱼。”
“那现在呢？”
“什么？”
“你现在还喜欢吃鱼吗？”
余榷微微一愣，原本雀跃的声音淡了几分：“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喜欢的吧。”
他用指尖着杯壁，眼神有些失焦：“不过，我己经好久没吃过鱼了呢。”
应淮见他情绪明显的低落下去，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糟糕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啦。”
余榷抬头向他投来一个安抚的笑。
“小时候，有一次吃鱼被鱼刺卡了喉咙，从那之后我就变得很害怕。”
其实余榷省略了其中的一些细节。
那次被鱼刺卡了喉咙，是大年三十去大伯家吃饭，那是他一年间为数不多可以吃到鱼的时候。
当天人很多，几乎全家老小都到了，一如往常，他也并没有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不过他不在意。
他捧着堆了乱七八糟饭菜的小碗，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享受这比平日丰富很多的晚饭。
只是他没想到，那天的鱼有很多细碎的小刺。
对一个五六岁的、饥肠辘辘的小孩子来说，他只知道囫囵吞枣地扒拉进口中。
后来的事情他有些记不清了，貌似有很多人围着他，往他的口里灌进酸得让人反胃的醋、又塞进了数不清的米饭，最后好像还有手指在他口中搅弄……
“好像还是不行……”
“去医院吧。”
“哪有那钱送去医院，还耽搁时间……”
“这大过年的，去医院多晦气……”
他原本以为会死在那个晚上，但大概是他命比较硬，那根鱼刺没有卡在让他立马会窒息的位置。
恰巧隔壁爷爷家学医的孙女今年也从外地回来团聚，在他被父母因太麻烦而扔出去时，那个女生恰好出来扔垃圾。
那根鱼刺最终还是被拿出来了，只不过他半个月都没能再开口。
而他的父母像占了天大的便宜般，将这件事叽叽喳喳地讲给邻里听。
从那之后，年幼的他自动把吃鱼和扫兴、晦气等词自以为地画了等号
“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思绪回笼，余榷看着己经端上来的鱼香肉丝，淡淡开口：
应淮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奇怪。”
那双总是冷静沉稳的眼睛，此刻专注地看着余榷，仿佛要将他那些细微的不安都看进心里。
“人被尖锐的东西伤害过，尤其是小时候，留下心理阴影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语气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就像有的人怕黑，有的人怕高，这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没什么可笑的。”
他边说，边很自然地又拿起桌上的水壶，将余榷面前的杯子续满。
柠檬片的清香在空气中淡淡弥散。
“小时候那次……应该很不舒服吧？”
他试探着问，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余榷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用指尖抠着冰凉的杯壁。
“嗯。”
他微微偏头，试图用碎发遮掩一点脸上的神色，但那份强撑着的笑容己经彻底消失了。
应淮的心像被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在地铁上能用语言把猥琐男骂得体无完肤、在首播里能和观众谈笑风生，此刻却因为一根小小的鱼刺而流露出脆弱的小鱼，一种混杂着怜惜和保护欲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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