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走廊的喧嚣与混乱隔绝在外。
内里温暖的空气和食物的香气包裹上来，却一时无法驱散方才惊心动魄带来的寒意与紧绷。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被应淮半护着走进来的余榷身上。
余榷微垂着眼，被应淮小心翼翼握着的那只手依旧有些不自然地蜷着，指关节的红肿在包厢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醒目。
他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插在外套口袋里，身形似乎比平时更清瘦单薄了些，与方才走廊上那个出手狠厉、气势惊人的身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陈俞言走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余榷红肿的指节上，眉头微蹙。
“余榷，你没事吧？手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现在就去医院看看？”
“没事俞言哥，真的。”余榷抬起眼，声音比平时更轻软些，“就是蹭了一下，没伤到骨头，别担心。”
禾念扶着颜秋坐在沙发里，见状也连忙道：“对啊，余哥你赶紧坐下休息一下。”
颜秋捧着水杯，指尖还有些发颤。
她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向余榷，脸色不怎么好看，声音也比往常细弱：“余榷，谢谢你……刚才，我真的吓傻了……要不是你……”
她说着，眼眶又微微泛红，后怕与感激交织在一起。
“别客气，应该的。”余榷对上她的目光，语气温和而认真，“那种情况下，谁看到了都会帮忙的。你没事就好。”
他顿了顿，又问，“头还晕吗？刚才好像撞了一下。”
“还好……”颜秋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应淮始终沉默地站在余榷身侧，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他打断了大家的关切，声音莫名有些低沉：“都先坐下吧。沈意，去问服务员要个干净毛巾和一些冰块来。俞言，看看还有没有干净的湿巾。”
“哦哦，好！”沈意立刻应声，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陈俞言点点头，去找湿巾。
应淮这才扶着余榷，让他在自己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的手依旧托着余榷的手腕，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却让人无法挣脱，仿佛怕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碎掉，或者再次爆发出那种令人心惊的力量后悄然隐去。
“真的不疼？”应淮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余榷下意识地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应淮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熨贴着那因为过度用力而仍在细微颤抖的指节，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
他睫毛颤了颤，终于不再试图掩饰那点细微的痛楚，声音低了下去：“有一点……麻。”
应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了一下余榷的手背。
这时，沈意拿着裹好的冰毛巾和冰块回来，陈俞言也递来了湿巾。
“来来来，快敷上！”沈意忙不迭地把东西递过来。
应淮接过冰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余榷红肿的指关节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刺透皮肤，余榷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忍一下，冰敷会好得快些。”应淮低声安抚着，用毛巾仔细包裹住伤处，“不然明天会更肿。”
他的动作专注且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
冰凉的感觉逐渐压下了疼痛和灼热感，余榷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抬起头，对上应淮写满担忧和复杂情绪的眼睛，心头莫名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声道：“谢谢学长……好多了。”
应淮“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手，依旧维持着帮他冰敷的姿势，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确认对方无恙的方式。
待余榷手上的红肿消退一些，颜秋也缓了过来后，一行人准备回学校。
今晚发生了这种事，就连得奖的喜悦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趁着周末要和林无许出去玩的禾念也选择陪颜秋回学校住。
将两个女生送回宿舍楼下时，脸色恢复正常的颜秋看着准备离开的几人，突然开口道：“这次庆功宴不算，我们下次再约！”
她的声音比往常大了一些，语气里似乎还掺杂着对那个破坏今天活动的醉汉的怨气。
闻言，余榷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应道：“好啊，下次再约。”
应淮看了他一眼，也对着颜秋点了点头。
——
回到宿舍时，空调己经被打开，室内被暖风覆盖，余榷冻僵的手指也渐渐回暖。
“诶，你们回来啦，颜秋怎么样？”
沈意一见他们进门，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问道。
应淮的车坐不下所有人，所以沈意、陈俞言和张泊闻是单独打车回来的。
“看起来好多了，禾念陪着她。”
余榷一边将厚厚的围巾解下来，自然地递给旁边的应淮，一边回答沈意的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沈意松了口气，随即又垮下肩膀，“就是可惜了这最后一次聚餐，搞得这么不愉快。”
“最后一次？”
余榷脱外套的手顿住，有些诧异看向他。
“是啊，”沈意拿起手机晃了晃，“刚刚班群发了期末考试安排，我们系最后一科在下周一考完。”
大学里每个专业的考试时间都不固定，通常最后一个科目考完，就意味着本学期正式结束，可以准备放假了。
“余哥，你们专业什么时候考啊？”沈意顺口问道。
“我还不知道……”余榷摇摇头。
虽这么说，但大二往往是课程最多、考试安排最晚的年级之一，怎么想都不可能和沈意他们同一天考完。
“余榷。”应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嗯？”余榷转头。
“手。”
应淮站在他面前，左手提着一只白色的家用医药箱，右手朝他伸过来，掌心向上。
余榷愣了一下，对上应淮深邃专注的目光抿了抿唇，没有多言，将那只受伤的右手伸了过去。
应淮没再说话，拉着余榷在自己床沿坐下，然后利落地打开了那只白色的医药箱。
碘伏、棉签、活血化瘀的药膏、纱布、医用胶带……东西齐全得不像学生宿舍该有的。
“可能会有点凉。”他手掌托着余榷的指尖，低声提醒。
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落在余榷红肿的指关节上。
冰凉的液体触及皮肤，余榷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却忍着没有躲闪。
应淮垂着眼睑，一手稳稳托着余榷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棉签，动作极其轻柔地、以打圈的方式，一点一点擦拭着那片红肿的区域。
时间仿佛在这专注的揉按中变得粘稠而缓慢。
余榷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甚至感到一丝困倦。
一天的疲惫，情绪的起伏，以及此刻手伤处传来的温暖舒适的揉按，都像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意识地轻轻靠向应淮的肩膀。
应淮感觉到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温度，揉按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他侧过头，看到余榷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的阴影，以及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
他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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