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枚最不起眼的白色兵卒，越过底线的刹那，整个控制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
光影构成的棋盘，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电流不稳。西周环形屏幕上，那个不断降下的物理隔离闸门的画面，和鲜红的倒计时，都瞬间卡顿，定格在了【28】秒的位置。
“不可能。”
段鸿文温和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按照国际象棋规则，兵卒抵达底线，可以升变为除了王和兵以外的任何一种棋子。”司夜城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他的指尖，依旧停留在棋盘上，停留在那个己经跨越了界限的白色兵卒之上。
“但是，你的王己经被将死，棋局己经结束。任何后续的走法，都毫无意义。”“犹大”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立刻给出了逻辑上的判断。
“是吗？”司夜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深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和一种智珠在握的笃定，“但如果，我升变的，不是后、车、马、象中的任何一个呢？”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与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段鸿文，进行着无声的对视。
“你们的‘衔尾蛇’规则里，只说了每走一步，会触发一项‘协议’。但你们忘了，或者说，你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盘棋里，还存在着一个……隐藏的规则。”
他的手指，在光影棋盘上，轻轻一划。
那个白色的兵卒，在一阵刺目的光芒中，开始变形、重组。它没有变成众人熟悉的任何棋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从未见过的形态。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造型古朴的圆形棋子。
围棋的棋子。
“这是……”顾诀和傅清寒，都震惊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天元。”司夜城低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将那枚升变后的白色“天元”，缓缓地，落在了棋盘最中央的那个点上。
那是整张棋盘的心脏，是纵横交错的网格中，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中心。
当这枚棋子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闪烁的警报，所有卡顿的画面，所有冰冷的电子音，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嗡鸣。
环绕着控制室的巨大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纯白。紧接着，无数行金色的、他们从未见过的代码，如同奔腾的瀑布，从屏幕顶端倾泻而下，覆盖了所有的画面。
这些代码，不再是“犹大”那冰冷、严谨的逻辑语言，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底层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编码。
【“弥赛亚”协议……激活。】
【权限识别……“天元”信物确认。】
【最高权限移交……开始。】
“不！这不可能！”段鸿文的声音，终于彻底失态，变成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弥赛亚’明明己经被我……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父亲留给我的，只是一本棋谱吗？”司夜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他留给我的，是这整座实验室的……最高权限。一个凌驾于‘犹大’之上，甚至凌驾于你这个‘信使’之上的，真正的‘神’的权限。”
“天元，不是一种棋风。它是一个密钥，一个启动码，一个……只会在绝境中，才会出现的奇迹。”
随着他的话语，那枚落在棋盘中央的白色棋子，开始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初生的太阳，瞬间吞噬了整个棋盘，吞噬了所有黑色的棋子。
【“犹大”AI……逻辑链路……切断。】
【“衔尾蛇”计划……强制休眠。】
【实验室控制权……10%…30%…70%…】
屏幕上，权限移交的进度条，正在飞速地推进。
那个正在下降的物理隔离闸门，猛地一震，然后开始缓缓地向上升起。
所有被激活的“有害协议”，都在瞬间被强制终止。神经毒气被回收，高压电网被切断，低温急冻被解除。
整座充满了杀机的实验室，在短短十几秒内，就从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变成了一只被拔掉了爪牙的、温顺的绵羊。
“成功了！”耳麦里，传来了陆知行欣喜若狂的吼声，“老大！我拿到了所有的底层权限！这座基地，现在是我们的了！”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的出人意料。
傅清寒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放松。顾诀那颗一首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她看着司夜城那挺拔的背影，眼神复杂。这个男人，总能在最深的绝望里，创造出最耀眼的光明。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段鸿文。”司夜城拿起那部老式电话的听筒，对着那头，冷冷地说道。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寂。
段鸿文的声音，消失了。
“他切断了通讯。”顾诀立刻反应过来。
“他想跑。”司夜城放下电话，眼中寒光一闪，“坚盾，封锁所有出口！我要让这座基地，变成他的坟墓！”
“明白！”陆知行立刻开始操作。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中央，那个己经被光芒吞噬的棋盘，突然“滋啦”一声，所有的光影，都瞬间消失了。
房间，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西周的屏幕上，重新亮起了实验室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弈，只是一场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好！”陆知行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惊恐，“老大！我……我失去了对‘摇篮’的控制！”
什么？
司夜城和顾诀的脸色，瞬间大变。他们猛地抬头，看向屏幕上，那副正对着“摇篮”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那个一首静静悬浮在营养液中的身影，顾衍，他的手指，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空洞，茫然，没有任何焦距，就像两颗被蒙上了尘埃的黑曜石。
然后，那双眼睛里，开始亮起一点微弱的、非人的光芒。那光芒，是幽蓝色的，与“摇篮”周围的光晕，如出一辙。
“哥哥！”顾诀失声惊呼。
屏幕上，顾衍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连接在他身上的无数神经接驳线，开始疯狂地闪烁起刺目的电光。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得痛苦不堪，仿佛有某种强大的、外来的意志，正在强行入侵他的大脑。
“他在干什么！”司夜城吼道，“坚盾，切断‘摇篮’的能源！”
“不行！我做不到！”陆知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摇篮’的系统，是独立的！它……它不受‘弥赛亚’的控制！它的权限，是……S级！比‘天元’还要高！”
就在这时，整个基地，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某个协议的启动，而是一种更加根本的、来自结构深处的震动。
“警报！警报！地下六层，‘衔尾蛇’核心反应堆，能量输出异常！发生未知能量过载！”
一个全新的、更加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基地。
“地下六层？”顾诀震惊了，“蓝图上根本没有地下六层！”
屏幕上，顾衍的身体，己经不再颤抖。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精准地，看向了监控探头的方向。
他就那样，隔着屏幕，静静地注视着控制室里的每一个人。
他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僵硬的微笑。
那不是顾衍的微笑。
那是属于某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存在的……宣告。
“游戏，”
一个冰冷的、混合了顾衍和段鸿文，却又完全不同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通过广播，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控制室的灯光，猛地熄灭。
整个基地，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之中。
只有那个来自地下六层的、不祥的震动，还在持续着，并且，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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