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地狼藉，韩兆邦胸口堵得快要爆炸。他妈的，玩阴的是吧？砸老子缸，踩老子苗！张铁柱，赵老西，你们给老子等着！
“爸……”思语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个被踩扁的泥碗，里面那株嫩绿的小苗己经断了，“还能救吗？”
韩兆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火解决不了问题。他蹲下身，仔细检查损失情况。瓦缸彻底碎了，里面的“磷肥”混合物大部分流失，只剩下缸底一点的残渣。营养钵被踩碎了大半，但还有大约三分之一侥幸完好，里面的麦苗虽然弱小，但根系似乎还没受损。
“能救！”韩兆邦咬着牙站起来，“碎的没法子，好的这些，一棵都不能再出事！”
他立刻动手，把完好的营养钵搬到更安全、更隐蔽的屋后檐下。又把瓦缸底那点残渣刮起来，兑上水，小心翼翼地浇灌到那些幸存的苗上。“有总比没有强，一点都可得要省着点用。”
柳兰舟默默拿来扫帚，清理地上的碎片和污物。思悦和思妍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帮忙把没破的泥碗搬到屋后。
“兆邦，接下来咋办？”柳兰舟忧心忡忡地问，“肥没了，苗也不够……”
韩兆邦看着所剩无几的幼苗，脑子飞快转动。常规方法肯定干不过张铁柱的化肥地，必须出奇招！本子上除了育苗移栽，好像还提过什么……间作套种？利用不同作物之间的互补效应？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冬小麦生长周期长，前期苗小，地上空间和光照有富余。能不能在麦苗行间，套种点生长快、周期短的作物？比如……菠菜？正好他本来就要种菠菜过冬！这样不仅能多一份收成，说不定菠菜生长过程中还能给小麦保温、抑制杂草？
“苗不够，咱就想办法让剩下的苗长得更壮，分蘖更多！一株顶他张铁柱两株！”韩兆邦发狠道，“而且，咱不光种小麦，咱给他来个麦菜套种！”
“套种？”柳兰舟没听过这词。
“就是在麦子行中间，再种上菠菜！”韩兆邦解释，“菠菜长得快，不占地，还能帮着护住麦苗根脚。等菠菜收了，麦子正好开始猛长！”
柳兰舟将信将疑，但看丈夫信心满满，还是选择支持：“你说咋干就咋干！”
接下来的日子，韩兆邦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那仅存的几十株麦苗上。精心照料，控制浇水，偶尔兑点那所剩无几的自制肥料。他就不信了，集中资源搞“精英培养”，还干不过张铁柱那“广种薄收”？
他又把涝洼地重新整理，规划出麦垄和菠菜畦。麦苗移栽的时候，间距留得比常规大一些，就是为了给菠菜留地方。
张铁柱那边麦苗长得绿油油一片，很是惹眼。他偶尔“路过”韩兆邦的地，看到那稀稀拉拉、刚移栽过来还有点蔫的麦苗，以及旁边空着的、准备种菠菜的畦，忍不住嗤笑：“韩兆邦，你这地种得跟狗啃似的！又是泥坨坨移栽，又是空地留着，瞎折腾啥呢？老老实实认输算了！”
韩兆邦懒得理他，心里冷笑：笑吧笑吧，现在笑得欢，到时候看谁哭！等老子的菠菜长起来，麦苗分蘖爆棚，亮瞎你的狗眼！
然而，新的麻烦很快就来了。
春耕正式开始，生产队要分配耕牛和农具了。这年头，耕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谁家能用上牛，耕地效率能提高好几倍。按照规定，试验田有优先使用耕牛的权利。
张铁柱是生产队长，分配权在他手里。这天早上，社员们聚集在打谷场，等着分配任务和牲口。
张铁柱拿着小本本，煞有介事地宣布：“今年春耕任务重，耕牛紧张。为了不耽误集体生产，经过队委会研究决定，两头壮牛优先保证村东、村西两大片集体地的春耕。至于试验田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韩兆邦，“韩兆邦同志那块涝洼地，土质松软，用镐头也能翻，就不占用宝贵的耕牛资源了。我那块试验田，紧挨着集体地，顺便就用牛耕了。”
这话一出，社员们议论纷纷。谁不知道涝洼地虽然改良了，但底层土还是硬，用镐头翻费时费力！张铁柱这明显是假公济私，卡韩兆邦的脖子！
韩兆邦肺都要气炸了！他就知道张铁柱会来这一手！“张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试验田同等重要，凭什么你的地用牛，我的地就得用镐头？涝洼地土质松软？你去挖两镐头试试？”
张铁柱早就想好了说辞，板着脸道：“这是队里的决定！要服从集体安排！你那地本来就不如我的地重要，能让你种试验田己经是照顾了！怎么，还想跟集体抢耕牛？”
“你放屁！”韩兆邦首接开骂，“少拿集体压我！你就是以权谋私！怕我赢了你，故意使绊子！”
“韩兆邦！注意你的态度！”张铁柱一拍桌子，“再胡搅蛮缠，取消你的试验田资格！”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老支书咳嗽了一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了看周围议论的社员，沉声道：“吵什么？像什么样子！”
张铁柱赶紧恶人先告状：“老支书，韩兆邦不服从分配，还想跟集体抢耕牛！”
韩兆邦立刻反驳：“老支书，张队长分配不公！同样是试验田，凭什么他的地用牛，我的地就得用人拉犁？这不是欺负人吗？”
老支书眉头紧锁。他当然知道张铁柱那点小心思，但春耕确实紧张，耕牛不够用也是事实。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耕牛紧张是实际情况。这样吧，韩兆邦，队里把那头老黄牛分配给你用两天。”
老黄牛？众人都是一愣。那头牛老得牙口都不全了，走路慢吞吞，拉犁都没力气，平时也就是拉拉磨，干点轻省活。用它耕地，效率比人高不了多少，还得小心伺候着，别累死了。
张铁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老黄牛？跟没有差不多！韩兆邦，你就等着用镐头刨地吧！
韩兆邦心里也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老黄牛？这他妈是帮忙还是添堵？可他知道，这己经是老支书在现有条件下能做的最大努力了，再争下去，可能连这老黄牛都没了。
“行！老黄牛就老黄牛！”韩兆邦咬着牙应下，“谢谢老支书！”有总比没有强！老牛也是牛！老子就当尊老爱幼了！
他牵着那头瘦骨嶙峋、眼神浑浊的老黄牛往涝洼地走，心里盘算着：靠这老伙计肯定不行，还得想别的办法。能不能发动家里人？或者……找王婶李嫂她们帮忙？可人家也要忙自家的活计，总不能白帮忙吧？他兜里那点钱，请人帮忙耕地肯定不够。
就在他对着老黄牛发愁时，一个半大少年偷偷摸摸凑了过来，是王大爷的孙子，叫石头的那个。
“兆邦叔，”石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爷让我告诉你，赵老西昨天喝多了，跟人吹牛，说砸你缸踩你苗不算完，等过几天，还要往你地里撒……撒盐水！”
撒盐水？！韩兆邦瞳孔一缩！这他妈是绝户计啊！盐水一撒，地就废了！别说冬小麦，以后种什么都难！张铁柱、赵老西，你们够狠！
他看着面前步履蹒跚的老黄牛，又想到暗处虎视眈眈、准备撒盐水的赵老西，再看看自家那点珍贵的麦苗和还没播种的菠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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