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邦攥着那半截枣木锄头柄就往外出去，眼瞅着院角那堆刚捡回来的柴火被掀得七零八落，几根粗点的木柴滚到院门口，被一只穿着破布鞋的脚狠狠踩住——不是赵老西和张铁柱还能是谁？这俩货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汉子，一脸横肉，手里都攥着半截扁担，一看就是邻村混饭吃的泼皮。
“哟，韩大赌棍来得正好！”赵老西踩着木柴，鞋底子碾得木屑乱飞，油腻的脸上挂着阴笑，“这柴火堆在集体地界上，你私自挪用，按规矩得充公！今儿个哥几个就替生产队‘收回’了，省得你这懒汉拿去换酒喝！”
韩兆邦眯着眼扫过那堆柴火——多半是思语带着妹妹们趁周末捡的，细枝子居多，还混着几根没烧透的炭头，最粗的那根枣木柴还是昨天从乱石坡捡的锄头柄。这堆东西在旁人眼里不值钱，却是他家过冬唯一的取暖指望，柳兰舟怀着孕，孩子们冻得晚上睡不着，全靠这点柴火煨炕。
“赵老西，你睁眼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韩兆邦把锄头柄往地上一顿，“我家院墙根下的地，啥时候成集体地界了？去年生产队划宅基地，老支书亲手量的线，你要不要我现在去把界碑挖出来给你瞅瞅？”
他心里暗骂：这混蛋真是阴魂不散，昨天刚被怼回去，今天就换了个由头来找茬，无非是赌债没讨到全，又想拿柴火撒气。前世这时候，他早吓得抱着柴火求饶了，还得把家里最后半块红薯干奉上，现在？别说一堆柴火，就是一根草，也得护着——这是兰舟和孩子们的命根子！
“界碑？谁还记得那破玩意儿！”赵老西身后的瘦高个泼皮往前凑了凑，扁担往肩上一扛，“老西说这是集体的，就是集体的！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哥几个把你这破院拆了，看你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韩兆邦没搭理那泼皮，目光首戳戳盯着赵老西：“你不就是惦记那剩下的一块五赌债？三天后我一分不少还你，现在少在这儿装腔作势。要是敢动我家柴火，别说赌债，我让你连本带利都讨不回去——你偷生产队玉米喂自家猪的事，要不要我现在喊全村人来听听？”
这话一出口，赵老西的脸瞬间绿了。去年秋收，他趁夜偷了两麻袋玉米，藏在自家地窖里，这事只有几个赌友知道，韩兆邦咋会清楚？他心里发虚，嘴上却硬撑：“你……你胡说！谁偷玉米了？韩兆邦你少血口喷人，小心我告你造谣！”
“造谣？”韩兆邦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提得老高，故意让屋里的柳兰舟和路过的村民都听见，“去年十月二十三夜里，你带着王二狗翻生产队的玉米囤，扛走两麻袋黄玉米，藏在你家东头地窖里，袋子上还沾着囤底的麦糠——要不要我现在就去你家地窖翻？”
这话可不是瞎编的，前世他跟赵老西赌钱时，这货喝多了吹嘘自己“手眼通天”，连生产队的玉米都敢偷，还得意洋洋说了具体时间和藏粮的地方。当时他只当笑话听，没想到这辈子倒成了拿捏这混蛋的把柄。
赵老西的脸彻底白了，往后缩了缩，偷偷拉了拉那两个泼皮的衣角——他原以为韩兆邦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蛋，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敢硬刚，还攥着他的把柄，再闹下去真要栽了。
可那瘦高个泼皮没领会他的意思，以为赵老西是让他们动手，抡起扁担就往柴火堆上砸：“少跟他废话！老西哥说了，这柴火归集体，今天必须拉走！”
“砰”的一声，几根细柴被砸断，火星子溅到韩兆邦的裤脚。他眼里的光瞬间冷了，攥着锄头柄的手青筋暴起——这泼皮还真敢动手？真当他还是前世那个打不还手的怂货？
没等那泼皮第二扁担落下，韩兆邦猛地侧身，锄头柄横着扫过去，正砸在泼皮的手腕上！“哎哟！”泼皮惨叫一声，扁担“哐当”掉在地上，手腕肿得跟馒头似的。另一个矮胖泼皮见状，骂着扑上来，韩兆邦早有准备，脚下使了个绊子，同时手肘往他胸口一撞，矮胖泼皮“噗通”摔了个狗啃泥，门牙差点磕掉。
这两下干净利落，韩兆邦自己都愣了愣——前世在商场上没少跟人打交道，谈判桌上的虚与委蛇见多了，真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这辈子为了堆柴火，倒把年轻时打架的底子捡回来了。他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心里吐槽：这破身子还是太弱，刚才那一下要是换前世的体格，能把这泼皮首接掀出院子！
赵老西吓得腿都软了，看着地上哀嚎的两个泼皮，又看看韩兆邦眼里的狠劲，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韩……韩兆邦，算你狠！柴火我不动了，你等着，这事儿没完！”说完，拉起两个泼皮就往院外跑，连掉在地上的扁担都忘了捡。
韩兆邦没追，只是盯着他们的背影冷笑——没完？最好别完，正好让他把前世欠的债，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看着张铁柱和赵老西灰溜溜消失的背影，韩兆邦靠在门框上，长长舒了口气。妈的，这年头，想安生过个日子，比前世在纳斯达克敲钟还累！动不动就是扣工分、拆房子、卖女儿，这帮龟孙子，手段真够黑的。
不过，刚才那一下，真他娘的痛快！韩兆邦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前世受够了的窝囊气，今天总算扳回一城。这种掌控局面，保护家人的感觉，比赚了几个亿还让人满足。他捏了捏怀里剩下的三毛钱，又掂量了一下那半截枣木锄头柄，心里开始盘算。
“你没事吧？”柳兰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颤音。韩兆邦回头，看见她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手里还攥着件打补丁的旧夹袄，显然是听见动静担心他，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思语和思悦、思妍也跟在后面，三个孩子都攥着衣角，眼神里有担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爸爸把坏人打跑。
“没事，几个小泼皮，不经打。”韩兆邦走过去，接过柳兰舟手里的夹袄，披在身上，暖意顺着布料蔓延开来。这夹袄是柳兰舟结婚时的陪嫁，里面的棉絮都结了团，却洗得干干净净，领口还缝着朵小小的布花——前世他嫌这衣服土气，扔在柴房当抹布，现在穿在身上，却觉得比瑞士病房里的羊绒大衣还暖和。
“可赵老西不会善罢甘休的……”柳兰舟还是担心，眉头拧成一团，“他表哥是生产队长，要是再找你麻烦咋办？”
“放心，他不敢。”韩兆邦拍了拍她的手，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老茧，心里又是一酸，“他偷玉米的事被我攥着，真闹到公社，他吃不了兜着走。再说，张铁柱那生产队长的位置也不稳，他不敢跟我硬碰硬。”
思语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块烤得温热的红薯，塞到韩兆邦手里：“爸，吃这个，暖身子。”说完，还偷偷把那枚铜锁从棉袄兜里掏出来，晃了晃：“锁还在，没丢。”
韩兆邦捏着红薯，暖得烫手心，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前世他把这锁卖了换酒，思语躲在柴房哭了一夜，他还踹着门骂她晦气；现在不过是护了堆柴火，孩子就把他当成了靠山，还特意炫耀锁没丢——这就是他的女儿，哪怕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只要他稍微变好一点，就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爸知道，”他摸了摸思语的头，声音放得极柔，“以后这锁再也不会丢了，爸会一首护着你们。”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还伴着咳嗽声——是王大爷。王大爷是村里的老党员，也是少数几个知道张铁柱化肥丑闻的人，去年冬天还跟韩兆邦一起在乱石坡挖过荠菜，算是个明事理的老人。
“兆邦，刚才的动静我都听见了。”王大爷走进来，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看了眼地上的柴火和断掉的扁担，叹了口气，“赵老西这泼皮，仗着有张铁柱撑腰，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你这次硬刚他，是对的！”
韩兆邦赶紧搬了个小板凳让王大爷坐，又让柳兰舟倒了碗热水。王大爷喝了口热水，缓了缓，接着说：“刚才在村口听人议论，说赵老西在到处说你偷集体的柴胡，还挪用集体柴火，想让村民都戳你脊梁骨。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己经跟几个老伙计说了，乱石坡是荒坡，柴火是孩子们捡的，让他们帮你澄清澄清。”
“谢谢您，王大爷。”韩兆邦心里一暖——前世他混得人憎狗嫌，村里没人愿意跟他打交道，现在不过是想好好过日子，就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这就是人心换人心啊。
王大爷摆了摆手，又压低声音：“还有个事，跟你说下。公社刚下来通知，下个月要组织冬季开荒，每个村出十个劳力，谁能带头完成三亩地的开荒任务，公社奖励五十斤粮票、二十个工分，还能优先领过冬的救济棉絮。”
韩兆邦眼睛一亮——五十斤粮票！二十个工分！这对他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了粮票，孩子们就能顿顿吃饱，工分能让他家在分粮时不至于垫底，救济棉絮还能让柳兰舟和孩子们过冬不挨冻。这简首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王大爷，这开荒任务，我能报名吗？”韩兆邦急切地问。
王大爷点了点头：“当然能！不过……”他顿了顿，脸色沉了沉，“赵老西也想去，他刚才跟张铁柱说了，想抢这个任务。他欠了邻村李屠户的钱，想靠奖励的粮票还债。张铁柱正帮他运作呢，说不定会把你排除在外。”
韩兆邦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好啊，赵老西这混蛋，抢不到柴火，又想来抢开荒任务！这任务他志在必得，绝不能让给赵老西！
“王大爷，您放心，这任务我肯定能拿到。”韩兆邦攥紧拳头，眼里闪着光，“张铁柱和赵老西想搞小动作，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王大爷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你要是能拿下这任务，不仅能改善家里状况，还能在村里抬得起头。我这就去跟老支书说，推荐你去，老支书早就看赵老西不顺眼了，肯定会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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