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邦刚把老支书和李干部送走,脸就垮了下来。农家肥?草木灰?这俩玩意儿现在比金条还金贵!生产队的茅房都有人轮班看着,连牲口圈的粪都按工分分,他一个工分栏里还飘着零蛋的主儿,哪有资格分?
“这不是难为人吗!”他蹲在涝洼地边,薅着地上的枯草骂娘,“早知道刚才就该跟老支书讨个说法,要么给肥,要么换块好地!”可转念一想,刚才李干部说的农业技术培训,那可是铁饭碗的敲门砖,别说要农家肥,就是要他去扒树皮,他也得干!
柳兰舟提着个布兜子过来,里面装着两个红薯和一碗热水。她蹲在韩兆邦身边,把红薯递过去:“先垫垫肚子,别气坏了身子。刚才王婶来说,她男人以前在生产队当记工员,知道队里的粪堆在哪天翻晒,咱们说不定能趁着晚上去捡点漏。”
“捡漏?”韩兆邦眼睛一亮,接过红薯啃了一大口,烫得他首哈气,“生产队的粪堆跟金疙瘩似的,白天有人看着,晚上不得加把锁?再说,赵老西那混蛋要是知道了,指定得去告状,到时候别说捡粪,说不定还得被扣个‘破坏集体财产’的帽子!”
思语跟在后面,小手里攥着个破篮子,仰着小脸说:“爸,我和思悦、思妍去村外的路上捡牲口粪!上次我看见老黄牛在路边拉了好多,我们用树枝扒到篮子里,就是有点臭……”
韩兆邦心里一酸,放下红薯摸了摸思语的头。这孩子才八岁,以前跟着他受了多少罪,现在还想着帮他分忧。他刚想答应,又摇了摇头:“不行,路上太危险,万一遇到野狗或者赵老西的人,你们三个孩子应付不来。再说,路上的牲口粪能有多少,三亩地的改良,那得要小山似的一堆!”
正琢磨着,王大爷扛着锄头路过,老远就喊:“兆邦!你小子别在这儿蹲坑了,赶紧跟我走!”
韩兆邦赶紧站起来:“王大爷,咋了?是不是有办法弄到农家肥了?”
“办法倒是有,就是得冒点险!”王大爷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村东头的河湾地,以前是地主家的菜园子,后来荒了,底下埋着不少老底子的粪肥。不过那地方现在归生产队管,说是要留着种水稻,平时没人去,就是晚上有个老头看夜,姓刘,是张铁柱的远房叔伯。”
韩兆邦眼睛瞪得溜圆:“您是说,让我去河湾地挖老粪?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小事!”
“你懂个屁!”王大爷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那老粪肥是几十年前的,早就跟土混在一起了,挖点出来改良涝洼地,不算偷集体财产!再说,那刘老头是个老酒鬼,晚上只要给他打半斤地瓜酒,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年轻时跟他喝过酒,知道他那点底细!”
韩兆邦心里盘算了一下:半斤地瓜酒要两毛钱,他兜里还剩三毛钱,正好够买。挖老粪虽然累点,但总比去生产队偷粪强,风险也小。而且老粪肥肥力足,改良土壤效果好,说不定还能提前完成开荒任务,种出越冬菠菜!
“行!就这么办!”韩兆邦拍了拍大腿,“王大爷,您帮我盯着点村里的动静,我现在就去供销社买酒,晚上就去河湾地!”
“等等!”王大爷拉住他,“那刘老头虽然贪酒,但也滑头得很,你一个人去他不一定信你,我跟你一起去,就说你是我远房侄子,想弄点肥种地养家。”
韩兆邦心里一暖:“谢谢您,王大爷!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少来这套!”王大爷摆了摆手,“我就是看不惯张铁柱和赵老西那俩混球欺负人!你小子要是真能出人头地,以后别忘了帮衬帮衬村里的穷人就行!”
韩兆邦重重地点头:“您放心,我肯定忘不了!”
他跟柳兰舟交代了几句,让她在家看好孩子,晚上不用等他,然后就跟着王大爷去了供销社。买完酒,两人又在村里转了一圈,假装闲聊,实则观察村里的动静。赵老西家的烟囱冒着烟,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划拳的声音,看来这混蛋还在为失去开荒任务的事喝闷酒,暂时没工夫来找他麻烦。张铁柱的家此刻则是静悄悄的,估摸着是在想怎么报复他。
随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墨蓝色的夜空压得极低,连星星都躲进了云层里,只有一轮残月挂在芦苇荡上空,洒下几缕惨淡的光。韩兆邦攥着扁担的手心此刻全是汗,扁担梢儿被他捏得发潮,跟在王大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湾地走。
二里地的路,踩在松软的泥地上“噗嗤”作响,周围的芦苇荡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声响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像无数只手在背后挠着,又像有人踮着脚追在身后,每走一步,韩兆邦都忍不住回头瞅一眼,可夜里黑得辨不清东西,只看见芦苇的影子在月光下晃得人眼晕。他喉结滚了滚,压低声音问:“王大爷,张铁柱会不会夜里来巡?”
王大爷提着酒的手稳得很,酒瓶子在月光下泛着磨砂的白,他拍了拍韩兆邦发紧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人发疼:“放心,那小子懒,夜里准在队部搓麻将。倒是你,别跟个惊弓鸟似的,扁担攥那么紧干啥?真遇着人,咱有酒当幌子。”
说话间,前头芦苇荡里忽然露出个黑黢黢的轮廓——是刘老头的窝棚。窝棚是用芦苇杆和泥巴糊的,顶上盖着几层破油布,风一吹,油布“啪嗒啪嗒”响,像谁在里头拍巴掌。窝棚门口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圈儿在地上投出个圆,圈住了门口那把缺了腿的木凳。
王大爷放慢脚步,先咳嗽了一声,声音裹在风里,不高不低:咳,“老刘,在家吗?我是老王,来找你喝两杯,再不来,可就把你的酒喝完了。
话音刚落,窝棚里就传来一阵“咳咳咳”的咳嗽声,接着是木棍拄地的“笃笃”声,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刘老头探出头来。他干瘦得像根晒透的芦苇杆,颧骨高高凸起,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点酒渍,手里攥着个掉了漆的锡酒葫芦,葫芦口还挂着半片干花生壳。
“老王?你这老东西,深更半夜的,怕是想偷我藏在床底下的那坛酒?”呸,刘老头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眼睛却亮得很,扫过王大爷手里的酒瓶子,视线又落在韩兆邦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那眼神像钩子,把韩兆邦上下打量了一遍。
王大爷笑着挤进门帘,把手里的酒往刘老头怀里一塞:“偷你啥酒?给你带了半斤地瓜酒,公社供销社刚打的,你闻闻这味儿!”
刘老头赶紧接住,酒瓶子还没捂热,就急着拔开塞子,凑到鼻尖猛吸了一口,眯起眼咂咂嘴:“啧,这冲劲儿!还是你小子懂我!”他话锋一转,又看向站在门口、手还攥着扁担的韩兆邦,警惕地问:“这位是?面生得很。”
“这是我远房侄子,韩兆邦,石匣子村的。”王大爷拉过韩兆邦,把他往前推了推,“你看他这身板,瘦得跟麻杆似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婆怀着孕,肚子都显怀了,底下还有三个娃,最大的才六岁,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这不,想着来你这儿的河湾地,挖点老粪肥改良改良自家的涝洼地,种点菠菜过冬,不然一家子冬天都得喝西北风。”
韩兆邦赶紧顺着话头点头:“刘大爷,求您通融一下,我们就挖两筐,绝不糟蹋地里的东西。”
刘老头没说话,拧开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他打补丁的衣襟上。他咂了咂嘴,看了看手里的地瓜酒,又看了看韩兆邦冻得发红的耳朵,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老粪肥倒不是啥金贵东西,就是生产队有规矩,不让随便挖。不过……”他顿了顿,把酒瓶往桌角一放,“看在老王给我带酒的面子上,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说着起身,从门后摸出个手电筒,按亮了往窝棚外照了照,光柱劈开夜色,照在不远处一片发黑的土地上:“就挖那儿,底下肥厚,离路边远,不容易被发现。但你们得抓紧,天亮前必须走干净,连土坑都给我填好!”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也沉了下来:“要是被张铁柱那小子撞见——那家伙跟条狗似的,鼻子尖得很,专爱抓这种事去队长面前邀功——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们,连我都得跟着挨批!”
韩兆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忙不迭地点头:“谢谢您刘大爷!我们肯定抓紧,绝不给您添麻烦!”
刘老头挥挥手,又灌了口酒:“别废话了,赶紧去,我在窝棚里给你们望风,有动静我就咳嗽三声。”说着,他又拿起酒瓶子,拔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口,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那就真的谢谢刘大爷您了!这次可多亏了您!”韩兆邦攥着铁锹的手紧了紧,忙不迭地弓了弓身子道谢,额角还沾着跑出来的细汗,心里悬了大半个月的石头总算“咚”地落了地——家里那几分薄田缺肥,眼瞅着要误了播种,他正愁得睡不着觉,没想到找刘大爷一开口,老人就应了。
刘老头摆摆手,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手里那把磨得锃亮的旧铁锹往地上“笃”地一顿,笑着骂道:“你这小子,跟我客气啥?当年你爹还帮我家扛过粮袋子呢!再说了,这河湾地的肥,放着也是放着,给你用了,总比烂在地里强。”他说着撩起衣襟擦了擦下巴上的胡茬,露出脖子上晒得黝黑的皮肤,那皮肤皱巴巴的,像老树皮,却透着股子硬朗劲儿。
韩兆邦嘿嘿笑了两声,看着刘大爷鬓角沾着的几根芦花,又道:“那也得谢谢您,这肥可是救命的!我昨儿还跟我媳妇说,实在不行就去镇上买化肥,可那玩意儿贵得吓人……”
“买啥化肥!”刘老头打断他,迈开步子往河湾地深处走,“咱这老粪肥才养地,种出来的麦子都比旁人家长得壮!你跟紧点,夜里芦苇荡深,别踩进深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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