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的脸上一片死灰。
那两个小丫鬟的哭喊求饶，像两把最锋利的锥子，刺穿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完了。
陷害主子，行巫蛊之术，这两项罪名，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是那两个丫鬟越来越响亮的哭声。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从她的脚底迅速蔓延，淹没了她的头顶。
凌葳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婆子，在短短几息之间，就从云端跌入了泥潭。
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
凌葳的声音很轻，却像丧钟一样，敲在刘妈妈的心上。
“你是自己跟我去书房向父亲请罪，还是我叫人来，把你绑着去？”
她给出了选择。
一个通往缓慢死亡，和一个通往快速毁灭的选择。
刘妈妈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去见老爷？
不。
她不能去。
她太了解凌振雄的脾气了。
他最重颜面，最恨内宅不宁。
自己做出这等丑事，一旦捅到他面前，他为了彰显家法严明，绝对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来处置自己。
到时候，夫人也保不住她。
不，夫人甚至会第一个站出来，亲手了结她，以证清白。
刘妈妈的眼神，从绝望，慢慢地，变成了一种疯狂。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既然己经没有了退路。
那不如……
不如拉一个垫背的！
不如毁掉这一切！
只要证据没了，只要这个能言善辩的小贱人也死了，那剩下的两个小丫头，就只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奴婢。
她们的话，谁会信？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凌葳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捕捉到了刘妈妈眼神里那一闪而逝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这是特工在面对穷途末路的敌人时，最熟悉的信号。
对方要动手了。
凌葳的意念在医疗空间里飞速闪过。
体能储备，百分之二。
肌肉力量，低于正常成年女性的十分之一。
她现在连站稳都勉强，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有效的格斗或闪避。
她必须利用环境。
她的目光，快如闪电地扫过整个房间。
桌子上，有一盏正在燃烧的油灯。
灯芯的火苗，在空气中微微跳动着。
那是唯一的火源。
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刘妈妈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盏油灯上。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三角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小贱人，我杀了你！”
她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转身，朝着那张桌子扑了过去。
她的目标，正是那盏油灯。
她要用它点燃这床旧被褥，点燃这个房间，将所有的人证物证，都烧成一片灰烬！
“啊！”
那两个跪着的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
凌葳的身体动不了。
但她的脑子，却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她躺在床上，距离桌子有五步之遥。
她不可能赶在刘妈妈之前拿到油灯。
她必须阻止她。
凌葳的脚，猛地向床边一踹。
她的脚尖，正好踢在了那个掉漆的床头柜上。
那个柜子本就不稳，被她这么一踹，立刻向前滑动了半尺。
“砰！”
柜子的一角，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正在前冲的刘妈妈的小腿上。
刘妈妈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平衡。
但那股求生的疯狂欲望支撑着她。
她没有摔倒，只是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
而她的手，依旧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盏温热的油灯。
“都去死吧！”
她狂乱地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油灯朝着床铺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来。
油灯在空中翻滚着。
灯油泼洒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油亮的弧线。
“啪啦！”
油灯在床边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灯芯的火焰，在接触到泼洒出来的灯油的瞬间，“轰”的一声，燃起了一片火墙。
干燥的旧棉絮，是最好的燃料。
火舌瞬间就舔上了床沿，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床上的那个人偶蔓延而去。
刺鼻的黑烟，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
“着火了！着火了！”
两个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退去。
刘妈妈站在火焰的另一边，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光，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烧吧！
都烧掉吧！
只要把这个人偶烧掉了，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凌葳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火焰的热浪，炙烤着她的皮肤。
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行动。
一旦人偶被烧毁，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她甚至可能会被反咬一口，背上一个“畏罪纵火”的罪名。
她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剧烈的震动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但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匍匐在地上，艰难地向前爬行。
她的目标，不是门口，不是逃生。
而是那个被她之前撞翻的，空空如也的铜制盥洗盆。
那个盆，在之前的危机中救了她一次。
现在，它将再次成为她破局的关键。
铜盆很重。
以她现在的力气，想要举起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她没有选择。
她的手指，抠住了铜盆冰冷的边缘。
她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调动了每一丝尚能被她控制的肌肉纤维。
“呃啊……”
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
铜盆被她一点一点地，从地上拖了起来。
火焰己经烧到了被子的中央，那个人偶的边缘己经被火舌燎得焦黑。
再过几息，它就会化为灰烬。
凌葳的双臂在剧烈地颤抖。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那个沉重的铜盆举过了头顶。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前扑的姿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铜盆重重地扣在了燃烧的被褥上，将那片最核心的火焰，连同那个人偶，一起罩在了下面。
火焰被隔绝了氧气。
从铜盆的边缘，冒出了最后一缕黑烟，然后，便彻底熄灭了。
房间里，只剩下地板上的一些残火，还在苟延残喘。
危机，解除了。
凌葳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身体己经透支到了极限，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她像是见了鬼一样，呆呆地看着那个扣在床上的铜盆。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这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气的庶女，为什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和决断力。
她最后的希望，被那个铜盆，无情地碾碎了。
“还……还愣着做什么……”
凌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她对着门口那两个己经吓傻了的丫鬟，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去……”
“去院子里喊……”
“就说……刘妈妈行巫蛊之术败露，纵火烧房，意图杀人灭口！”
“快去！”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那两个小丫鬟如梦初醒。
她们看着趴在地上的凌葳，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刘妈妈，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敬畏。
她们终于明白，这位三小姐，己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懦弱庶女了。
她是一头……一头蛰伏在病榻上的雌狮。
“是！是！”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门。
很快，尖锐而惊惶的呼救声，划破了这座宅院的宁静。
“走水啦！杀人啦！”
“刘妈妈要烧死三小姐啦！”
凌葳听着外面的呼喊声，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笑意。
她知道，这场由她主导的、发生在方寸之间的战争，她赢了。
而且，赢得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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