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玲立刻跳了出来，尖着嗓子道：“是啊县尊大人！我们都看见了！那地窖就在他院角那棵枯树旁边，虽然隐蔽，但确实存在！是我亲眼看着远山兄弟从里面起获玉佩的！”
“没错没错！”另一个族老也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附和，“昊小子，你就认了吧！莫要再执迷不悟，辱没你父亲南乡公的一世英名了！”
“定是你嫉妒文轩贤侄天资聪颖，即将前往郡学进修，而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心生嫉妒恶念，才做出此等丑事！”
又有人补充道，语气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凌文轩适时地向前微倾身体，露出包扎的手，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悲悯和无奈，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公堂：
“哥…事己至此，人赃并获，你何必再强词夺理，徒惹父母大人和县尊大人动怒？
你若早日认错悔改，诚心忏悔，弟弟我…我或许还能念在兄弟情分上，求父母大人宽恕你一二…”
这番虚伪至极的表演，果然引得堂上堂下一些不知内情的小吏和门外远远围观的人窃窃私语，看向凌昊的目光更加鄙夷。
而县令张文渊也似乎根本没有验证证据的意思，对凌家之人所言，不置可否！
凌昊胸中气血翻涌，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县令张文渊，昔日也只是一小吏而己，若非他父亲南乡公提携，哪有他的今日辉煌？
没想到，竟然他也过河拆桥，加害故人恩主之子！
他看着这一张张颠倒黑白的嘴脸，看着县令那不容置疑的偏袒，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视线边缘那红色数字【90】开始微微闪烁，频率加快。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老实招认了！”县令失去了耐心，厉声喝道，“来人！杖责二十！看他的嘴硬，还是本县的杀威棒硬！”
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将凌昊粗暴地按倒在地。
杀威棒带着风声，重重落下！
“砰！”第一棒打在臀腿交界处，剧痛瞬间炸开，仿佛骨头都要碎裂。
凌昊身体猛地一颤，牙关瞬间咬紧，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破烂的囚衣。
但他硬是梗着脖子，一声未吭，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堂上端坐的县令，盯着旁边面露得意的凌远山一家，盯着那些助纣为虐的族人。
那目光中的冰冷和恨意，竟让某些被注视者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砰！砰！砰！”
棒子一下接一下地落下，沉闷的击打声在公堂回响。凌昊的身体随着击打不住地颤抖，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出血印。
他凭借着一股来自前世灵魂的狠戾和今生巨大的冤屈支撑着，愣是没有惨叫求饶。
二十棍打完，他几乎在地，被衙役粗暴地拖拽起来。
“招，是不招？”县令冷冰冰地问。
凌昊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声音嘶哑却坚定：“无…无可招认！”
“冥顽不灵！押下去！”县令似乎也没指望一次拷打就能让他屈服，惊堂木一拍，暂时退堂。
凌昊被拖回牢房，像破布一样扔在角落里。然而，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当夜，狱卒得了凌远山的好处和县令的默许，开始了极其类似大记忆恢复术的刑罚。
破布蒙头，冰冷肮脏的冷水不断地浇淋下来，窒息感与溺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
油灯被拿到极近的距离，刺目的光线灼烤着他的眼睛，剥夺他入睡的权利，精神在灯光和黑暗的交替折磨下逐渐涣散。
不同的狱卒轮番上阵，在他耳边不停地呵斥、辱骂、威胁，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早己死去的父母，摧毁他最后的精神防线。
食物和清水被大幅减少，饥饿与干渴折磨着他虚弱的身体，高烧开始肆虐，伤口在肮脏的环境下发炎红肿，传来阵阵灼痛。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痛苦循环。
在意识清醒的短暂间隙，他依靠着对仇人面孔的记忆和那“凌日天”不屈的凶魂死死支撑。
恍惚间，那视野边缘的猩红数字如同被注入燃料般，不安分地跳动、攀升：91...
92..
.93...
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更深沉的恨意和眩晕。
生理和心理的极限终被突破。
再次被拖上公堂时，凌昊几乎己经无法站立，全靠两旁衙役架着。耳边县令“招是不招？”的厉喝、养父母虚伪的哭泣声、族人的指责声，都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而不真切。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
他感到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为了那渺茫的、名为复仇的火种，他屈辱地、极其微弱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招。”
抓着他在供状上按下手印。鲜红的印泥，如同一个屈辱的烙印，刻下的不仅是他的指纹，更是他破碎的尊严。
那一刻，他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但在那灰烬深处，是滔天巨浪般汹涌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冰冷恨意。
红色数字骤然亮了一下，跳到了【94】。
“犯奴凌昊，偷窃贵重财物、忤逆尊亲、殴伤父母兄弟、顽劣不化、拒不认罪首至刑讯方招，数罪并罚，罪大恶极！
依律判处流放三千里，至北疆寒苦之地服苦役！即日启程！”县令的宣判声如同最终的丧钟，审判了凌昊的最终命运！
凌远山夫妇及族人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笑容。
……
沉重的木枷压在肩上，粗糙的木边深深勒进皮肉，脚下的铁镣冰冷而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凌昊被衙役推搡着，走出了县衙大门，开始了游街示众。
街道两旁，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啧啧，看看，这就是南乡公的儿子？真是丢尽了他老子的脸啊！”一个老者摇头叹息，语气中带着惋惜。
“呸！偷东西还打爹娘，天打雷劈！畜生不如！”一个妇人朝着他的方向啐了一口。
“活该！凌家没一个好东西！平日里仗势欺人，报应！可惜没全抓起来！”一个汉子恨恨地说道，将对凌家整体的怨恨尽数倾泻到凌昊一人身上。
“看着挺俊俏的后生，心肠怎么这么黑…”另一个妇人附和着，眼神里满是鄙夷。
这些声音，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凌昊的耳膜，也刺穿着他的心。
他死死攥紧枷锁下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的皮肉里，渗出的鲜血黏腻湿滑。
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激动和虚弱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若他能挣扎开，他会杀了现场所有人，杀了凌家所有人，杀了县令全家！
视线中，那猩红的数字疯狂地跳动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
95！
96！
97！
颜色变得无比刺眼，猩红欲滴，仿佛要燃烧起来，甚至让他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一些。
他对所有声音充耳不闻，强行压制住灵魂的咆哮，目光深处冰冷之中，也有浓浓的杀意在酝酿翻滚！
游街结束，沉重的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截断了那座给予他无数痛苦与屈辱的城池轮廓。
他停下脚步，艰难地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高墙和熟悉的屋檐。
凌家…县令…所有今日辱我、谤我、害我之人…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泪，我凌昊若能不死于此难…他日归来，今日我所受之种种，必将百倍、千倍奉还！此誓，天地共鉴！！
无尽的恨意与复仇的渴望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这具残破躯体的束缚。
那猩红的数字在剧烈地闪烁、明灭之后，最终暂时稳定在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值上——【98】。
它如同一个诡异的诅咒，一个血腥的标记，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视野边缘，沉默地，却又无比执拗地存在着。
前方，是荒芜的官道，扬尘漫天，路途茫茫。肩上的枷锁沉重如山，脚下的镣铐冰冷刺骨。
以他如今这虚弱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如何能熬过这三千里苦旅？
甚至，凌昊还怀疑，自己那些亲人们，根本不会让自己活着走完流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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