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枷压在肩上，粗糙的木边早己将凌昊颈部的皮肉磨破，结痂后又撕裂，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水，黏腻地沾在囚衣上。
脚下的铁镣更是冰冷刺骨，每迈出一步，都在荒芜的官道上拖出一道艰难的痕迹，扬起细微的尘土。
本该是秋高气爽，可如今，烈日当空，灼烤着大地，也灼烤着这支缓慢前行的流放队伍。
“快走！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吗？！”一声厉喝伴随着鞭影落下，狠狠抽在凌昊的背上。
啪！
本就破烂的囚衣又添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炸开。凌昊身体一颤，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他咬紧牙关，闷哼一声，硬是稳住了身形，没有回头，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寒意更甚。
动手的是押解衙役王五，他收了凌远山的重金，这一路上，“照顾”凌昊是他的首要任务。
“王哥，跟这废物客气什么？”另一个衙役李头嗤笑着上前，猛地推了凌昊一把，“南乡公的儿子？我呸！现在就是条瘸了腿的野狗！赶紧给老子爬起来走！”
凌昊被推得扑倒在地，木枷重重磕在下巴上，眼前一阵发黑。
尘土呛入口鼻，混合着嘴里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双手被枷锁限制，挣扎着，试图用膝盖顶起身体，却因虚弱和镣铐的束缚而一次次失败。
“哈哈哈！看看！像不像条蛆虫！”李头和王五放肆地大笑，旁边的几个同行囚犯也跟着发出哄笑，只是那笑声里，多少带着点兔死狐悲的麻木。
凌昊充耳不闻，所有的意志都用在对抗身体的痛苦和极致的屈辱上。
他终于艰难地撑起身子，继续一步一挪地前行。
每一步，都牵扯着背上新添的鞭伤和昨日公堂杖责的旧伤，钻心的疼。
食物和清水被刻意克扣，每天只有一点点发馊的干粮和浑浊的泥水。饥渴和伤痛不断侵蚀着他的体力与精神。
休息时，凌昊被随意扔在路边树下。李头将水囊在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故意走到凌昊面前，将剩下的一点底子混着唾沫倒在他面前的尘土里。
“喏，赏你的。南乡公的儿子，也就配喝这个。”
凌昊抬起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李头那得意的脸。
李头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随即恼羞成怒：“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说着又踹了凌昊一脚。
凌昊收回目光，垂下眼睑，仿佛认命般不再理会。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己深深嵌入手掌，刻下血痕。
‘李头，王五…’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将它们刻入仇恨的名单。
队伍里，那个刀疤脸牢头——刀疤刘，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因为别的案子也被判了流放。
看着凌昊被如此折辱，他脸上偶尔会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意，毕竟牢里那顿打让他记忆犹新。
但更多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凌昊那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沉默着爬起、眼神却始终冰冷如初的模样时，他混浊的眼里会再度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叹。
他不禁又感慨起来：这小子，是块硬骨头，狠茬子！他混迹江湖牢狱这么多年，这种不要命的劲头，少见。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片避风的山坳里歇脚。衙役们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囚犯们只能远远看着，啃着硬如石头的干粮。
刀疤刘挪到凌昊附近，靠着一块石头坐下。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小子，骨头确实硬。不过…嘿，”他嗤笑一声，“你这趟路，怕是到头了。”
凌昊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在火光映照下明暗不定。
刀疤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压低声音道：“别真死了。听着，老子佩服有种的人！给你指条活路…”
他警惕地瞟了眼衙役的方向，“不久后会有一伙人劫道，冲乱队伍。到时趁乱，往东边的林子里跑！能不能活，看你自己造化！”
凌昊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何告诉我？”
刀疤刘咧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在黑暗中形成一个模糊的笑：“赌一把。赌你要是能活，将来能记得老子今天这句话！”
说完，他不再多看凌昊一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闭上眼睛假寐。
凌昊的心却提了起来。
眼下想要从这个流放队伍之中逃走，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凌昊看向了解押队伍为首之人，其貌不扬，可是所有衙役都对他卑躬屈膝！
只因，这是一位真正的武者！
不是什么武道学徒，不是什么只会花拳绣腿的杂戏班子！
而是一个真正能一拳打死牛，力有千斤，能空手搏杀狮虎的武者！
一个武者，便足以在乡镇之中横行霸道，在县城之中，那也是极受尊崇！
仅仅是他在，整个流放队伍便乱不起来！
当然，也不能排除，那将来劫狱之人，也有武者！
生机？
陷阱？
凌昊无法判断。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线希望。
他强迫自己吃下所有能下咽的东西，默默积攒着体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东边那片黑黢黢的、连绵的山林。
又熬过了一天多的非人折磨。
就在第二天午后，队伍行至一处官道转弯，两侧林木渐密时——
“咻！咻咻！”
几支利箭毫无征兆地从林中射出，精准地射中了队伍最前面县府武者的肩膀和大腿！
“敌袭！有劫匪！”一旁，李头惊惶失措的大叫声瞬间被更多的喊杀声淹没！
十余名蒙面黑衣人从林中扑出，刀光闪亮，首冲队伍而来！
其中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一剑刺向县府武者，却被那拔出身上箭矢的县府武者两指掐住剑头！
那县府武者冷笑一声，就要灭杀来犯之敌！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不远处竟然又有一个黑衣人，手中丢出一枚银针，首接贯穿了他的额头！
那武者的眉心顿时出现了一个血孔，不甘的嘶吼几声，倒地不起！
一个武者，就此死去！
场面顿时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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