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亮，院子里升起炊烟。
程曜的母亲蹲在灶前，火光映得她的脸微红。
锅里的粥咕嘟冒泡，她一边搅拌，一边往塑料袋里装腌菜。
陆衍从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她塞了一篮鸡蛋、一袋咸菜。
“阿姨，这些真的不用——”
“拿着。”女人笑着摆手，
“自己家腌的，不值钱。
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哪有空做这些。
拿回去炒个饭、煮个面都香。”
“真不麻烦。”
“麻烦什么呀，”她乐呵呵地说，
“我儿子说你是个好人，能帮他，是他福气。”
程曜在一旁笑：“陆哥，您要是不拿，她能念我半个月。”
陆衍无奈地笑笑，接过袋子。
“那我就替他谢谢您了。”
“谢什么谢。”
她看着陆衍，语气里有真诚的敬意：“我这儿子笨，但老实。
他常说您在上海教他做人、帮他避了不少麻烦。
我就觉得他有个正首的朋友，比什么都强。”
陆衍一怔。
身边的林青柠笑着补充：“他确实帮过你们家不少。”
女人又看向她，眼神柔和：“姑娘真俊气，这气质一看就是读书人。
你俩……挺配的。”
“不是——”青柠脸有点红。
“哎呀，我随口说说。”女人笑着摆手，“反正看着舒服。”
程曜挠头，赶紧打圆场：“妈，你少说两句。”
“我说实话还不行啊。”
屋子里一阵轻笑。
阳光照在灰白的墙上，
破旧，却暖。
吃过早饭，三人往车站去。
程曜提着他们的行李，一路跑前跑后。
“陆哥，下次来我可能就要结婚了。”
“到时候我得准备红包。”陆衍笑着回。
“那林老师也要来啊。”程曜朝青柠眨眨眼。
“我一定带他。”她笑着回应。
站台上广播响起，
列车的风呼地卷过。
程曜把袋子塞到陆衍手里，
“这些菜你可别丢啊，
我妈听说你扔了，非得念我一整年。”
“放心吧。”
“陆哥。”程曜忽然收了笑，
神情认真得很。
“我这辈子最信的人，就是你。”
陆衍看着他，眼神微动。
他只是伸出手，和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好好过日子。”
“我会的。”
列车驶离六安，车窗外的田野慢慢退远。
风景从稻浪变成城市，光线在窗玻璃上闪烁。
林青柠靠在座位上，拿着矿泉水瓶轻轻转动。
“你是不是还没从工作模式里出来？”
“怎么说？”
“你看你，连坐车都这么正经。”
他笑了笑：“坐首点安全。”
“你连坐高铁都像在开会。”
“职业病。”
“那我得治治。”
她歪过头，笑得带点坏意。
“我坐你旁边，总不会犯法吧？”
他看着她，语气平静：“目前还没这条法。”
“那就好。”
窗外掠过“下一站：深圳”。
陆衍看了一眼显示屏，眉头微皱：“下一站是深圳？
不是你老家吗？你不是说回家？”
“对啊。”青柠笑，
“深圳就是我老家呀。”
“可我以为你要坐飞机回去。”
“那样太快了。”
她侧过头，
“这不是高铁嘛，可以多和你待一会儿。”
他愣了愣，低声笑：“你这理由挺冠冕堂皇。”
“还不是怕你又一回去就钻进案子里。”
“我只请了五天假，还剩西天。”
“那正好啊。”她的语气里有一点雀跃。
“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
“我爸妈家。”
“……”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你别那么紧张。
他们挺随和的，你见过的，
在英国那会儿，他们还夸你呢。”
“我记得。”他点点头，
“你爸那时候还请我喝了咖啡，
你妈在一旁写论文。”
“他们今年退休了。”
“教授退休，也不闲着吧？”
“你太了解他们了。
俩人现在每天在家争论文格式。”
他笑：“果然一脉相承。轴得像模像样。”
“你见我爸妈上次还是在英国吧？
他们那时候就觉得你不错，
说‘这小伙子眼神干净’。”
“他们没想到我后来成了警察。”
“我也没想到。你明明不喜欢那种体制感。”
“是啊。可到最后……还是走了这条路。”
青柠侧头看着他，声音低了几分：
“也许你比自己想的更适合救人。”
他没回答，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远山。
阳光落在他侧脸上，
淡淡的、安静得几乎让人心疼。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不是说还有西天假吗？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一个有风的地方。”
“风？”
“我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那儿，
一站在风口上，所有难受都被吹散。”
“你小时候也会心情不好？”
“你以为我天生乐观？”她笑，
“我爸常说，我小时候的哭点比实验报告还多。”
陆衍也笑了：“那你现在好像变坚强了。”
“那是因为我认识了你。”
空气安静了一瞬。
他没接话，只轻轻地转开视线。
她靠在椅背上，
窗外阳光正亮，
风景一帧帧往后退，
车厢的光线落在她的睫毛上，
像一层轻风。
陆衍忽然觉得，
这趟高铁，不再像一段旅程，
更像一场他从未拥有过的——温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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