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层浓墨，压在黄浦江的玻璃幕墙上。
沈季川办公室的灯，亮到刺眼。
会议室里只剩三个人。
沈季川背对窗，手里的烟燃了一半。
烟灰烫到了指尖，他才抬起头。
“魏常柏，”
声音低，却像刀刃。
“是谁让你动手做假报告的？”
魏常柏一笑：“沈总，项目出事总得有人背。那小包工头不懂事——该给他点教训。”
“教训？”沈季川转过身。
“你知道自己在玩什么火吗？”
“沈总，”魏常柏摊开手，
“您太紧张了。工程死伤几个人，放全国一年能有多少起？
不查清责任，银行就不放款，开发商催得要命。
我这不是替您分担点麻烦吗？”
沈季川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
“你替我分担？你是在往我头上扔炸药。”
林仲泽靠在沙发上，
手指轻敲杯沿。
“沈总，别太上火。魏哥有时候嘴臭，但他心里有数。
程耀那种人真敢起诉，我们还有几十个律师呢。
再说了，他又不是第一个被坑的工头。”
沈季川缓缓转头。
“你觉得这事到此为止？”
林仲泽顿了顿，不敢接。
魏常柏笑着点烟，烟雾升起。
“沈总，您怕什么？陆家的那位小少爷不是被调去青海了吗？
现在上海没人能护着那两口子。
您要真担心，我去打个招呼，保证没人敢乱说话。”
“打招呼？”沈季川语气发冷。
“你再动一个字，我让你自己去趴工地。”
魏常柏脸色僵了僵。
“沈总，您这是把我当外人了？”
沈季川缓缓靠在椅背，
“我只当你是临时工。”
林仲泽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
“沈总，都是自己人。现在项目动荡，最忌内乱。
魏哥脾气首，其实没坏心。”
沈季川忽然笑了。
“没坏心？
林仲泽，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挑的火？
你告诉我，假账是谁批准的？施工日志是谁改的？
再查下去，你以为只魏常柏倒霉？”
林仲泽一怔，低声：“沈总，我……我只是想稳住场面。”
沈季川缓缓靠近他。
“稳场面我认，
但你别忘了——沈家的面子，现在是我在扛。
如果真出事，
你我都要一起下去陪葬。”
空气死寂了十几秒。
魏常柏忽然笑了两声，
“沈总，您真是太谨慎了。那对小夫妻现在求生都难，还能翻天？
您该知道，规矩这种东西，
得靠人教。”
沈季川猛地把烟掐灭在桌上。
“我再说一遍，不许碰他们。”
魏常柏眯着眼。
“那要是他们不识相呢？”
“那就等我回来再动。”
会议结束后，
沈季川走出大厦，
风吹得他领口微微松开。
他回头，看见林仲泽和魏常柏站在门口低声说话。
风声掠过时，只听见片断的字眼——
“青海……不在上海……放心。”
沈季川皱了皱眉。
转身离开。
夜色深到没有颜色。
魏常柏点燃一根烟，靠在车边。
他看了眼时间。
“他老婆……是不是还在医院夜班？”
司机没回答。
魏常柏笑了笑，把烟头弹出去。
火星在地上跳了一下。
“走吧。
沈总不让动，
那我就‘看看路’。”
车门关上。
发动机声吞没在夜风里。
上海的街灯一盏盏亮起，
每一盏光都照着不同的人心。
有人怕失控，
有人等着看失控。
而命运，
己经在他们都没察觉的地方，
缓缓扣上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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