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灯,亮得像手术台。
一切都干净到刺眼,
唯独空气里混着消毒水与铁锈的味道。
铁门被打开的瞬间,程耀抬起头。
那一刻,他还以为是律师。
结果走进来的人穿着白衬衫、黑裤,袖口随意挽起,
一脸轻松。
魏常柏。
程耀皱起眉:“你来干什么?”
魏常柏笑着坐下,隔着厚厚的玻璃隔板,
对着他比了个“冷静点”的手势。
“别这么看我,程哥。我不是审你的人,我来帮你。”
程耀冷哼:“你们帮我?你们害的事还少?”
“嗨——你这话就不厚道了。”
魏常柏的语气像在和老朋友聊天。
“这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对错?
你要真懂规矩,就知道‘事故’这俩字,从来都是有人背的。”
程耀不接。
他的脸上有倦意,眼神却死死盯着那人。
魏常柏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在等陆衍?”
这句话像一根针,
刺进沉默的空气。
程耀皱眉:“他在外地出差,他会回来。”
“回来?”
魏常柏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那笑里既有怜悯又有玩味。
“程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糊涂?
人家那种人,什么时候真回过‘底层’?”
“什么意思?”
魏常柏靠近隔板,
手指轻轻敲了三下。
“陆衍,陆警官——好听的名字。
可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程耀没说话。
魏常柏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像是慢慢剥开的伤口:
“他爸姓尚,尚正海,浙江省禁毒局副厅。
而他妈呢?陆家的人,
沈家的世交。
换句话说——你这位‘朋友’,
是那群高高在上的人之一。”
“你胡说!”
“我胡说?”魏常柏的语气丝毫不急。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他能随意插手案件?
为什么派出所那次他一句话就能放你走?
为什么连沈总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程耀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他从没提过……”
“当然没提过。因为他演得好。”
魏常柏笑着,把声音压低:
“你见过谁家厅级干部的儿子,
陪你去吃大排档?
陪你搬砖、喝廉价酒?
他在你面前说‘我们都一样’,
你信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魏常柏轻叹:“程哥,我信你真信过他。
但你不该天真。
陆衍那种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教会了一件事——
‘怜悯是贵族的修养’。
他们施舍你的信任,
是因为那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人性’。”
“闭嘴!”
“你生气什么?我说错了吗?”魏常柏的笑意更狠。
“他能当你朋友,是因为你低到不威胁他。
他能安慰你,是因为那让他显得干净。
他能帮你出头,是因为那成了他赎罪的证明。
他在你身上找的不是兄弟,
是道德感。”
空气开始颤抖。
程耀的拳头死死握紧,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魏常柏站起身,
“你以为他真在意你?
你现在被关在这里,看看有谁来?
律师是你自己请的?钱谁出的?
陆警官可忙着立功升职呢。”
“你闭嘴!”
魏常柏靠近玻璃,
一字一顿地说:
“程耀,你只是他故事里的一个注脚。
他帮过你、教过你、让你崇拜——
然后他走了。
你被丢在泥里。
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那个你永远进不去的世界。”
铁门再次打开。
看守员喊:“时间到。”
魏常柏拍了拍衣袖,
转身前淡淡地说:
“程哥,我是真替你不值。
这世界从来不是讲理的地方。
你拼命维护的人,
从来不属于你。”
门关上,
世界安静。
程耀呆坐着。
胸口像被堵住,呼吸不畅。
他想起第一次见陆衍的雨夜,
那杯递来的热水。
想起工地边,陆衍说的那句——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想起他笑着说:“等孩子出生,我来喝你喜酒。”
记忆一幕幕重叠,
又一幕幕坍塌。
他忽然笑了,
笑到泪水滑落,
然后砸在桌上。
“原来……是我太蠢了,陆衍你为什么要骗我!”
无人回应。
灯光闪了一下,
再亮起时,
他眼神己经彻底暗下。
那天之后,
程耀再也没有提过“正义”这个词。
他心里最后一盏灯,
在那个下午被人轻轻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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