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上海市局七楼的灯光冷白。
百叶窗半掩，阳光从缝里斜斜打进来，落在满墙的档案柜上。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陆衍推门进办公室，把外套挂在椅背上。
桌上那只灰色资料袋还保持着昨晚的样子，红线紧紧系着。
他坐下，翻开文件。DNA比对报告，编号：WX-2031。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
“进。”
杜城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陆哥，你昨晚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一晚上都打不通。”
陆衍没抬头：“查资料。”
“查到档案库报警？”杜城笑着进来，“技术处那边快炸了。凌晨两点系统掉线，说有人在刑技总库的E类端口动过权限。”
陆衍合上文件，神色平淡：“他们系统太脆。”
“行吧。”杜城叹了口气，坐在他对面，“你这次是盯魏常柏那条线？”
陆衍没答，只把那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杜城接过，一边翻一边皱眉，等看到结果那行字时，整个人愣住：
样本编号：WX-2031
DNA比对结果：魏常柏，99.98%一致。
他抬起头，声音发哑：“这是……事故案的取样？”
陆衍“嗯”了一声。
“那就是说，李思瑶的案子，主犯是魏常柏？”
陆衍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杜城一愣，脸色微变：“陆哥，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种比对报告是锁在总库里的，你我都没权限。”
陆衍靠在椅背上，语气极平静：“别问。你看过，就说明白。”
杜城低声道：“那沈家呢？沈铭生？他们和这案子也……”
“到此为止。”陆衍截断他的话。
“从现在起，你没看过，也没听过。否则，你也会被牵进去。”
杜城盯着他几秒，终于点头，压低声音：“明白了，陆哥。”
“去忙你的。”
杜城站起来，手刚放在门把上，又停住。
“陆哥。”
“嗯？”
“我知道你一首替人扛事儿。但这回……这回不一样。”
他小声说，“我要是真出事，不会提你。”
陆衍笑了一下，笑意很淡：“这就对。”
门关上。
办公室重新陷入静默。
陆衍盯着桌上的资料几秒，然后起身，带着那份文件去了档案室。
——
档案室在走廊尽头，冷白灯一排排亮着。
金属柜整齐地并列，空气里有纸张、油墨和灰的味道。
他刷卡进门，拉开柜门，一册册卷宗整齐排列。
找到那一排写着**“魏常柏——城建项目”**的档案，拉出来。
厚厚三册，从九十年代的企业登记、地皮拍卖，到近年的市政基建项目。
翻到中段，一张“联合工程验收表”上赫然写着：
签名：魏常柏。
副签：沈铭生。
陆衍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一下，眸色深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屏幕亮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陆晋】。
他接起：“舅舅。”
电话那头传来一贯懒散的语气：“哎呀，我亲爱的大外甥，听说你昨晚又通宵在局里查档？你是真不想活了吧。”
“例行比对。”陆衍语气平稳。
“例行？”陆晋轻笑，“你那例行操作，连市刑技总库的日志都报错。要不是我提前打招呼，监察科早去找你了。”
陆衍靠在档案柜边：“那就谢谢舅舅。”
“谢我？”陆晋笑意里带着一丝凉意，“我还得谢谢你呢。魏常柏的人今早找上门，说你‘误查’了他们的资料。”
“误查？”陆衍轻声，“我倒想看看他们能误到哪一步。”
“你这脾气跟你爸一模一样。”陆晋叹了口气，“尚正海那人，一辈子就知道往枪口上撞。他在浙江禁毒局干了二十多年，查出几百起案子，最后呢？换来一身伤、一屋空药瓶。他那种人我佩服，但我不希望你变成他。”
陆衍低声道：“他查的是毒，我查的是人。都一样。”
“不一样。”陆晋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他动的是毒贩的命，你动的是城建委、财政局、地产集团的命脉。你爸还能靠一身功绩护着，你呢？你现在动到沈铭生、魏常柏——这是在掀市里的桌子。”
“他们早该被掀。”陆衍语气平淡。
“你以为真能掀得动？”陆晋笑了一声，“魏常柏和沈铭生合作十几年，沈家批文、魏家资金、财政暗账、地皮审批，全在一条线上。那年塌方事故，是他们一起压下去的——新闻稿提前写好，赔偿金走账。死了人，也能做成一笔利润。”
陆衍沉默，指尖轻轻敲着柜门。
陆晋又道：“你爸那种人，我敬。他知道底线，但他也知道，光靠底线活不下去。衍，你聪明，别替理想去送死。”
陆衍轻声：“他查毒是为了救人。我查，是为了让死人被看见。”
电话那头短暂静默。
“真像他。”陆晋语气低下去，带着一丝无奈，“行吧。既然你决定走这条路，舅舅不拦你。但你记住，灯太亮，影子没命。”
“我知道。”陆衍淡淡应了一句。
电话挂断。
他靠在档案柜边，盯着那页纸。光从头顶打下来，映得那行签名刺眼。
陆衍合上档案，把文件重新放回原位。
空气冷得像玻璃。
他走出档案室。
走廊尽头的窗外，天色微亮，城市的噪音一点点苏醒。
他抬起头，看着那一束光。
那一刻他知道——
自己正踏进的，不是一桩案子，而是一场静默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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