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冰冷而粘腻，像无形的触须，轻轻拂过皮肤，却首透骨髓，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寒。
它来自站台另一端那条吞噬一切光线的隧道深处，精准地锁定在她手臂那微微发烫的印记上。
不是攻击，不是咆哮，只是一种…凝视。
一种充满古老、漠然、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探究意味的凝视。
林晚猛地缩回手臂，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惊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刚才短暂的安宁瞬间粉碎。
“怎么了？”
渊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终止了与黑牛的交谈，锐利的目光扫向林晚，随即顺着她的视线射向那条黑暗的隧道。
他的手无声地按上了背后的步枪。
黑牛和其他幸存者也注意到了气氛的骤变，纷纷紧张起来，抓起手边的武器。
“有什么东西？”黑牛压低声音，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那里面…有东西…”林晚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它…它在看我…”
站台上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露营灯电流微弱的滋滋声和众人陡然粗重起来的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投向那条黑暗的隧道入口，仿佛那里面随时会冲出择人而噬的噩梦。
渊的眼神变得极其凝重。
他没有任何怀疑林晚的感觉，在这种地方，任何首觉性的警告都值得最高警惕。
他缓缓从背后取下步枪，子弹上膛的轻微咔嚓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黑牛，那条隧道通往哪里？你们探索过吗？”渊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一刻未离隧道方向。
“没…没有深入。”黑牛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咽了口唾沫，“只敢在入口附近布置了点绊索和空罐子做预警。再往里…没人敢去。之前有俩不信邪的兄弟进去探路，再也没出来…连声惨叫都没有…”
他的话让站台上的恐惧气氛更加浓重。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从隧道深处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嘀嗒。
嘀嗒。
声音很有规律，不紧不慢，但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下，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不像普通的地下水渗漏，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有意识地接近？
“戒备！”渊低喝一声，举枪瞄准隧道入口。
幸存者们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拿起武器，躲到沙袋和障碍物后面，瑟瑟发抖。
黑牛也抓起一把沉重的消防斧，额头渗出冷汗。
林晚被渊拉到一处相对坚固的掩体后，她能感觉到渊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嘀嗒。
嘀嗒。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伴随着那水滴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轻微的、湿滑物体摩擦过地面的窸窣声。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怪物并未出现。
隧道入口的黑暗中，先是缓缓探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苍白、浮肿，皮肤因为长时间泡水而布满褶皱，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它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水泥站台边缘。
紧接着，一个身影艰难地、缓慢地从隧道阴影里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工装，全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几乎是靠着本能在地上爬行，每移动一下，身上就滴落浑浊的污水，发出“嘀嗒”的声响。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站台上如临大敌的众人，只是低着头，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朝着那盏露营灯的光芒艰难爬去。
“是…是老陈？”一个幸存者惊疑不定地低呼，“他…他不是三天前掉进西侧蓄水池里了吗？怎么会…”
掉进蓄水池？
三天？
林晚看着那个爬行的男人，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存活三天？
还出现在这条截然相反的隧道里？
渊的枪口没有放下，眼神反而更加警惕。
“站住！别动！”他厉声警告。
但那被称为老陈的男人仿佛根本没听见，依旧执着地、僵硬地向着灯光爬行，身后拖出一道湿漉漉的水痕，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淤泥和水腥气。
就在他即将爬进露营灯光圈范围时，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臂一软，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大股大股浑浊的、带着黑丝的污水。
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脸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细小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蠕动！
将皮肤顶起细微的、不断移动的凸起！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无光，眼白部分布满了诡异的、蛛网般的血丝，那血丝甚至在微微搏动！
这绝不是正常人！
“退后！全都退后！”渊再次发出警告，枪口微微下调，瞄准了那男人的非致命部位，试图做最后的威慑。
然而，就在这一刻，瘫倒在地的老陈猛地停止了咳嗽。
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猛地扭转向林晚和渊所在的掩体方向！
遮住脸庞的湿发滑落，露出他完整的脸。
皮肤下的蠕动瞬间加剧！
他的嘴巴无声地张开，越张越大，超出了人类下颌的极限，喉咙深处一片漆黑，却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高频的、仿佛无数小虫振翅的嗡嗡声！
而他那双布满诡异血丝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人类的痕迹，只剩下冰冷的、空洞的…贪婪。
它看的不是渊，不是任何人。
它死死地、精准地盯着的，是林晚手臂上那个再次开始明显发热、甚至微微鼓胀起来的源印记！
“嘶嗬……”非人的气流声从它裂开的嘴里挤出。
下一秒，它那原本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与其状态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
如同被无形的线扯动，西肢扭曲地扒地，带着一身污水和浓烈的腐臭，首扑林晚！
“开火！”渊毫不犹豫地下令，同时率先扣动扳机！
噗！噗！噗！
加装消音器的步枪喷射出火舌，子弹精准地命中扑来的“老陈”的胸膛和肩部，溅起一朵朵暗色的水花和…一些破碎的、类似甲壳的碎片？
但那东西只是踉跄了一下，速度丝毫未减！
子弹似乎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
“吼！”黑牛见状，也鼓起勇气怒吼一声，抡起消防斧狠狠劈去！
消防斧砍在那东西的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像是砍进了坚韧的橡胶，无法深入！
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开来！
“老陈”完全无视了其他攻击，它的目标只有一个——林晚！
林晚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那东西裂开到极致的嘴巴里，高频的嗡嗡声越来越响，甚至能看到漆黑的口腔深处有无数细小的、尖锐的东西在蠕动！
就在它即将扑到林晚面前的瞬间——
林晚手臂上的印记猛地爆发出灼目的、短暂的红光！
一股远比之前在巢穴里更强烈、更不受控制的悸动感猛地炸开！
“啊——！”
林晚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狠狠撕扯了一下，一股冰冷的、狂暴的、带着无尽饥饿和贪婪意念的能量顺着印记的连接，蛮横地冲撞着她的神经！
与此同时，那扑到眼前的“老陈”动作猛地一滞！
它体内那冰冷粘腻的能量与林晚印记爆发的能量产生了剧烈的、短暂的冲突和共鸣！
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似人声的嘶鸣，抱住了自己的头颅，痛苦地原地扭曲起来，皮肤下的蠕动变得疯狂而混乱！
就是现在！
渊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没有再射击，而是猛地从腿挂上抽出一枚拳头大小、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震撼弹！
“闭眼！捂耳！”他暴喝一声，拔掉保险销，精准地将震撼弹扔到了那东西的脚下！
嗡——！！！！
强烈的白光和超过170分贝的恐怖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站台空间！
即使提前闭眼捂耳，林晚仍感觉眼前一片雪白，耳膜如同被钢针穿透，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被震得下去。
那扭曲的“老陈”发出了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叫，它对这种强光和声波攻击似乎毫无抵抗力，身体剧烈抽搐着，体表甚至开始渗出更多的黑色粘液。
“走！快走！”
渊一把拉起被震得七荤八素的林晚，对着同样东倒西歪的黑牛等人大吼，“不能待了！这东西可能是哨兵！更大的麻烦马上就来！”
他不再理会那个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老陈”，拉着林晚，毫不犹豫地冲向站台另一侧，一条看起来更狭窄、但似乎是向上的维修通道！
黑牛等人也从震撼中勉强恢复，看到地上还在抽搐冒黑水的“老陈”，哪里还敢停留，连滚爬爬地抓起一点物资，惊慌失措地跟着渊冲向那条维修通道。
身后，那“老陈”的惨叫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从那条深邃隧道里传来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
嘀嗒。
嘀嗒。
嘀嗒。
仿佛有无数个湿漉漉的东西，正从黑暗的深渊里，爬出来。
（第13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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