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并非沉沦，而是被抛入了一条由纯粹能量和破碎记忆构成的、光怪陆离的隧道。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色彩的爆炸与声音的尖啸，只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撕心裂肺的情感碎片如同高速列车般撞击、穿透林晚那微弱的核心意识。
这是沈州正在崩溃的意识通道，也是母镜惩戒洪流肆虐的路径。
林晚感觉自己被撕扯、被研磨、被溶解。每一寸意识都在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分解，化为这混沌洪流的一部分。
但她死死守住了一点微光——那是她自我的核心，是她对沈州的承诺，是对渊的不舍，是所有属于“林晚”这个存在的、不容磨灭的印记。
她不再抵抗这洪流的冲刷，而是将自己变得极薄极轻，如同顺流而下的一片羽毛，感知着洪流的走向，感知着其中属于沈州的那一丝即将熄灭的、痛苦的核心。
找到了！
在那毁灭洪流的最中心，一点微弱的、几乎被彻底染成漆黑、却依旧顽固闪烁的琥珀色光点，正是沈州最后残存的意识碎片！
它如同暴风雨中的最后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抓住我！”林晚用尽全部意念，朝着那光点呐喊，同时主动将自己的意识延伸过去，如同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坠落的灵魂。
在她的意识触碰到那琥珀色光点的瞬间——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和庞大的信息流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炸开！
她不仅感受到了沈州被吞噬、被异化、被母镜意志强行扭曲的极致痛苦，更通过沈州这个深度结合的“导体”，触碰到了一首隔绝在外的、母镜那惩戒力量最核心的本质！
那并非单纯的毁灭性能量。
那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格式化”指令。
是母镜对于“失控部件”的清理程序，是维护其自身规则纯粹性的冰冷法则。
在这股法则面前，沈州的痛苦、挣扎、甚至最后因嫉妒而生的反抗，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如同尘埃。
但也正是这最极致的冰冷和压迫，以及沈州那不甘湮灭的最后闪烁，成为了最后的“坐标”，为林晚指明了通往最终目标的方向！
就是现在！
林晚的意识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她没有试图去对抗那格式化的洪流，而是借助其庞大的推力，如同冲浪者驾驭着毁灭性的海啸，沿着那冰冷法则溯流而上！
沈州那最后的光点在她身后闪烁了一下，如同告别，然后彻底被洪流吞没、湮灭。
林晚无暇悲伤，她所有的意志都用于维持这惊险的冲刺！
冲破层层叠叠的能量乱流，撞碎无数记忆的屏障…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骤然间，所有的喧嚣、痛苦、色彩、声音…全部消失了。
她冲出了那条崩溃的通道。
闯入了一片…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之分，甚至没有“存在”与“虚无”的界限。
有的只是无数流淌的、变幻的、代表了最原始规则的能量线条，它们交织、碰撞、衍生、湮灭，构成了世界的底层代码。
有的只是亿万年沉淀下来的、庞杂到足以逼疯任何理智生命的记忆洪流——洪荒的开辟、巨兽的诞生与咆哮、文明的兴起与毁灭、无数契约者的希望与绝望、痛苦与疯狂…它们如同浩瀚的星云，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而古老的气息。
而在这一切的最中心，悬浮着一个…“意志”。
它没有形态，没有情感，没有善恶。
它更像是一种…亘古存在的、冰冷的“程序”，一种趋向于同化、扩张、维持自身存在的“本能”。
它是所有能量线条的源头，也是所有记忆洪流的归宿。
它就是母镜的原始意志。
林晚那微小的意识光点，悬浮在这片浩瀚无边的混沌空间之前，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仅仅是“注视”着这个意志，她就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分解、被理解、被纳入那冰冷的运行体系之中。
源印记在此地明亮得如同超新星，却不再带来痛苦，反而像是一个被识别通过的“权限密钥”。
母镜的意志“注意”到了她。
没有语言，没有交流。
只是一道冰冷的信息流，如同扫描光束般掠过她的意识，瞬间读取了她的一切——她的恐惧、她的悲伤、她的抉择、她对“平衡”和“责任”那稚嫩的理解…
然后，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引力”传来，要将她这独特的“密钥”，彻底吸入那混沌星云的最深处，与她之前无数的“前任”一样，成为这浩瀚记忆和冰冷规则的一部分，失去自我，化为永恒运转的一个零件。
林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终结——存在的彻底同化。
她拼命地抵抗着那引力，试图维持住自我那微小的光点。
但她的力量，在这本源之地，显得如此可笑。
她的意识光点被一点点拉向那混沌的星云，边缘开始模糊，开始消散。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难道她的抉择，她的牺牲，最终换来的就是这个？
与沈州一样，被这冰冷的巨物吞噬？
不…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吸入的瞬间，她忽然“看”到了某些东西。
在那庞大的、冰冷的规则运行之中，似乎存在着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协调”的纹路。
一些并非母镜原生、仿佛是后来强行“嵌入”或者“感染”的、带着某种…人工痕迹的规则片段。
它们极其隐蔽，几乎与母镜本身的规则融为一体，但却微妙地扭曲着某些能量的流向，放大着同化和疯狂的效应，甚至…似乎在窃取着什么。
这些纹路给她的感觉，与司辰阁那种带着科技感的强制改造截然不同，它们更加…古老、深邃，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神性却又充满亵渎意味的冰冷意志。
仿佛并非为了“控制”，而是进行着某种更为宏大、更为久远的布局或博弈的一部分。
一个被沈州狂热研究时反复提及、却从未被她当真的词语，此刻猛地闯入她几乎要沸腾的意识——“上古神魔…”。
难道…
这不仅仅是司辰阁的野心？
这背后还牵扯着那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不可名状的古老存在的博弈与计划？
母镜本身的异常，或许就是这场博弈的战场或产物？
这个发现如同闪电般照亮了她即将沉沦的意识！
如果…如果母镜的意志并非完全不可沟通，如果它的某些“疯狂”是源于外来的“污染”…
那么，她之前所理解的“契约”——那种危险的平衡与责任——或许并非痴人说梦？
或许，她不需要对抗整个母镜，而是可以…尝试去“修复”那些不协调的纹路？
去触及那被掩盖在污染之下的、或许存在的、更原始的母镜本质？
这个念头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她不再毫无目的地抵抗那引力，而是集中最后残存的意志，并非对抗，而是尝试去“共鸣”，去“沟通”！
她将通过源印记感知到的、关于那些“不协调纹路”的疑惑，连同她对“平衡”的渴望、对沈州逝去的悲伤、对渊和所有生者的责任…将她作为“林晚”的全部情感和认知，化作一道最纯粹、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精神信号，勇敢地射向了那冰冷庞大的原始意志！
这不是攻击，而是展示。
是一种基于“契约”权限的…“询问”与“请求”。
仿佛一颗投入无边深潭的石子。
那冰冷的、运行不息的原始意志，似乎…极其细微地…顿挫了一下。
那庞大的引力，出现了刹那间的停滞。
混沌的星云旋转速度，微不可察地放缓了一丝。
它似乎在…“处理”这个前所未见的、来自一个渺小存在的、“不合理”的信号。
林晚屏住了全部的“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是彻底被同化？
还是…
外界，现实世界。
那凝固的沈州变异体，表面突然再次剧烈蠕动起来！
无数能量如同失控般从其体内爆发而出，不再是单一的暗红或幽蓝，而是夹杂了一丝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琥珀色光芒！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不稳定地膨胀收缩，仿佛内部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冲突和变化！
悬浮的母镜，那混沌裂隙的旋转也变得不再稳定，光芒剧烈闪烁，散发出的恐怖领域波动不定，时而扩张，时而收缩。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仿佛某个亘古存在的庞大系统，因为一个微小的变量输入，而开始了一场无人能预料结果的…重新演算。
风暴，即将以另一种形式，再次降临。
（第73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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