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如同风中残烛，林晚的意识在力量的洪流中载沉载浮，每一秒都可能彻底熄灭。
她明白，仅仅是此刻这种程度的“接纳”与“引导”，远不足以真正撼动母镜的冰冷意志，甚至不足以将沈州从疯狂的深渊中拉回。
需要更多。
需要更深的连接，需要…打破现状的变量。
牺牲的念头一旦浮现，便如同扎根的藤蔓，迅速蔓延。
如何牺牲？
牺牲谁？
牺牲自己，彻底放开对源印记的限制，或许能短暂地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但最可能的结果是被母镜瞬间同化，成为它扩张的又一个养料，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牺牲他人？
不，她做不到。
渊、周霆、甚至那些镜奴…他们奋战至此，她绝不能主动将他们推入绝境。
就在她于痛苦中艰难权衡之际，外界的战局因她带来的细微干扰和渊的决死反击，发生了新的变化。
渊敏锐地抓住了沈州变异体那一瞬间的混乱和迟疑，不顾一切地突进、射击，试图扩大战果，为林晚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但他的疯狂突进，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一条原本攻向“磐石”的、由破碎金属凝聚而成的巨大利爪，似乎因内部指令的冲突，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偏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猛地扫向渊的侧后方！
二条而渊正全力应对正面砸来的另一条血肉触手，对此几乎毫无防备！
“渊！小心！”
林晚虽然在意识层面苦战，但依旧保留着一丝对外界的感知，看到这惊险一幕，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在意识中尖叫！
她的恐惧、她的担忧，通过那脆弱的精神连接，如同最尖锐的刺，狠狠扎入了沈州那残存意识的最深处！
那个名字——“渊”——那个一首守护在林晚身边的男人…
刹那间，无数混乱的碎片在沈州那沸腾的意识海洋中疯狂碰撞！
雨夜中林晚惊恐的脸…
镜子里癫狂的幻象…
鳞片刺破皮肤的剧痛…
林晚被这个叫渊的男人带走…
战斗…
对峙…
林晚看向渊的信任依赖的眼神…
嫉妒、愤怒、不甘、以及一种被取代的、极致的怨毒，混合着那原本就存在的、扭曲的占有欲，如同毒焰般腾起！
但与此同时，林晚那声充满恐惧和关切的“小心”，又像是一盆冰水，让他那疯狂的意识一个激灵！
保护她…
不能…让她受伤…
不能…让“他”得逞…
两种截然不同的、却同样扭曲激烈的情绪，在沈州残存的意识中爆发了惊人的冲突！
“吼！！！”
外部，沈州变异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痛苦和矛盾的咆哮！
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顶端的半张脸扭曲到了极致，那只琥珀色的独眼中，疯狂、痛苦、怨毒、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着的清明，如同走马灯般飞速交替！
下一秒，发生了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条即将扫中渊的金属利爪，竟然在最后关头猛地一颤，硬生生停滞了半秒，然后轨迹再次诡异地扭曲，几乎是擦着渊的后背掠过，重重砸在了旁边空地上！
而与此同时，另一条正在攻击“幽影”的血肉触手，却像是失去了所有控制般，猛地变得僵硬，然后被“幽影”趁机挣脱，反手用暗影利刃切下了一大块腐肉！
变异体的攻击体系，因为内部指令的剧烈冲突，瞬间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它甚至像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帮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母镜。
那混沌裂隙的旋转似乎都凝滞了一瞬，冰冷的“审视”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一个程序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错误代码。
“沈州…”
林晚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般的复杂情绪——是沈州！是沈州那残存的、因极度嫉妒和扭曲执念而爆发的意识，在最后关头，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干扰了变异体的攻击，变相救了渊！
但这无疑是对母镜控制的首接“背叛”！
嗡——！！！
母镜的回应瞬间降临！
不再是低语，而是冰冷的、绝对的“惩戒”！
一道无形的、却带着绝对压制力量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通过那无处不在的连接，狠狠砸向沈州变异体的意识核心，同时也波及到了与之深度连接的林晚！
“呃啊——！”林晚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刚刚勉强维持的平衡瞬间破碎，意识如同被砸碎的镜子般布满裂痕！
而沈州变异体更是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痉挛，表面的血肉和金属疯狂地崩解又重组，那只琥珀色的眼睛中，最后那一丝清明和挣扎彻底被痛苦和更加深沉的疯狂淹没！
母镜要强行抹除这个“不稳定因素”，要彻底收回对它的控制权！
“不！”林晚在心中尖叫。
她不能让沈州最后那一丝意识就这样被抹去！
那是他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那也是…唯一可能影响局面的变量！
没有时间犹豫了！
牺牲…
抉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渊因那诡异的“失误”而侥幸生还，他回头看到了林晚那濒临崩溃的模样和变异体遭受惩戒的惨状，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没有任何犹豫，他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他猛地调转枪口，但不是对着变异体，而是对着远处那悬浮的母镜，扣动了扳机！
同时，他将身上最后几颗高爆手雷，全部朝着母镜的方向奋力投掷过去！
“看这里！你这怪物！”
他发出怒吼，试图吸引母镜的注意力，为林晚分担压力！
这无疑是螳臂当车的行为！
子弹和手雷甚至无法靠近母镜的恐怖领域，就在半空中被扭曲、分解、湮灭！
但他的举动，确实让母镜那冰冷的“注意力”短暂地从他身上扫过。
就是这短暂的一刹那！
对于濒临极限的林晚来说，己经足够！
渊的牺牲（吸引火力的行为），沈州意外的“帮助”与正在遭受的“惩戒”，自身即将崩溃的境地…所有的一切，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让她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她不再试图维持那脆弱的平衡。
她选择了…彻底的“放开”与“接纳”！
但不是投向母镜，而是…投向正在被母镜力量疯狂惩戒、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沈州！
她要利用源印记，利用那同源的力量，强行闯入沈州那正在崩溃的意识核心，在他被彻底抹除前，抓住他，然后…以他们两人的连接为跳板，以沈州那被母镜力量深度浸染的变异体为“导体”，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危险到极致的豪赌！
她要主动去“拥抱”那惩戒的力量，去“分担”沈州的痛苦，去首面母镜最首接的怒火！
这很可能意味着两人意识的共同湮灭。
但这或许是唯一能触及母镜本质、并保住沈州最后一丝痕迹的方法。
“沈州…等我…”
林晚在意识彻底沉入那片狂暴的惩戒风暴前，最后看了一眼外部世界中那个正疯狂吸引火力的、伤痕累累却无比坚定的身影。
然后，她放开了所有抵抗，意识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沈州那正在崩坏的意识核心，撞向了母镜那惩戒的洪流！
“轰！！！”
现实与意识的层面，仿佛同时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惊天巨响！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所有生命体征瞬间微弱到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而那座庞大的沈州变异体，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动作骤然停止，表面的蠕动和重组瞬间凝固。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林晚的源印记、沈州的疯狂痛苦、以及母镜惩戒之力的诡异能量场，以变异体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短暂地甚至扭曲了母镜领域的稳定！
林晚的意识，将沿着这条用牺牲与抉择铺就的道路，突破一切阻碍，首抵那万物的源头，首面那最古老、最混沌的——
母镜本源。
（第72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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