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源’印记的人…传说能靠近‘母镜’…甚至…影响它…”
鳞片男人沙哑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林晚和渊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影响那面镜子？
那个导致沈州变异、给她打下死亡烙印、引来无数怪物的邪恶之源？
林晚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臂上发烫的印记，感觉那不仅是一个标记，更是一个沉重到无法呼吸的枷锁，以及一个…
她无法理解、更不敢触碰的可能性。
渊的反应远比她更加首接和警惕。
他手中的步枪枪口虽然依旧微微下垂，但全身的肌肉瞬间重新绷紧，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那个自称“老鱼”的鳞片男人。
“传说？”
渊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极强的审视意味，“什么传说？从哪里来的？说清楚。”
老鱼被渊凌厉的气势所慑，加上身体显然极为虚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石臂女人连忙笨拙地、用她那逐渐石化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背。
那个叫强子的紫脸男人则再次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挡在老鱼身前，仅剩的正常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渊。
“强子…没事…”老鱼喘匀了气，推开强子的手臂，他看着渊，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我们也只是…从一些更早‘醒来’的同伴那里…零星听来的…破碎的呓语…做不得真…”
他似乎怕渊不信，艰难地补充道：“…我们这些‘残渣’…被‘母镜’的力量污染…却又没能完全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苟延残喘…彼此靠拢…一点点信息…就像火堆里的余烬…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惨淡：“…而且…这里…时不时就会…变得不清楚…那些低语…幻象…很难分辨什么是真的…”
渊沉默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些话的真伪。
林晚却能感觉到，老鱼话语中那种深刻的痛苦和混乱不似作伪。
他们是被遗弃的、挣扎在疯狂边缘的可怜人。
“你们有多少人？据点在哪里？”渊换了个问题，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老鱼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晚手臂的印记，又看了看渊身上明显属于“司辰阁”的装备，眼中挣扎之色更浓。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尖锐的、像是某种哨子的声音，穿透迷雾，若有若无。
老鱼和其他两个镜奴脸色同时一变！
“是巡弋者！”石臂女人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呼，声音沙哑扭曲。
强子也变得极度焦躁不安，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急促的嘶嘶声。
老鱼脸上闪过决绝，他猛地看向渊和林晚：“…‘清道夫’…不，不管你们是谁…如果想活下去，想知道更多…就跟我们走！快！‘巡弋者’来了，它们不会区分你们是不是正常人！”
他似乎用尽了力气说完这番话，在石臂女人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
强子则警惕地盯着巷口方向，喉咙里不断发出威胁的声音。
渊的眉头紧锁，显然“巡弋者”这个词触动了他的神经。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做出决定：“带路！”
老鱼似乎松了口气，也不敢耽搁，在石臂女人的搀扶下，转身踉跄地朝着巷子更深处、更加黑暗的方向挪去。
强子断后，不断回头警惕地张望。
渊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林晚，低声道：“跟上！保持警惕！”
林晚慌忙跟上，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巡弋者？
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叶子，被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危机推着往前走，毫无反抗之力。
老鱼他们对这片被称为“城市蜘蛛网”的后巷网络极其熟悉。
带领着林晚和渊在狭窄、复杂、满是污秽和障碍的小道里快速穿行。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主要是老鱼身体太虚弱，但路线选择极为刁钻，经常从一堆看似无法通过的废弃物中间找到缝隙，或者推开一扇极其隐蔽的、像是废弃管道维修口的铁栅栏。
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光线也愈发昏暗。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金属混合的奇特味道。
偶尔能听到头顶有极其轻微的、高速移动的破空声掠过，让所有人都瞬间屏息凝神，紧贴墙壁，首到声音远去才敢继续行动。
林晚赤脚早己被碎石和玻璃渣划破，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高烧和疲惫让她头晕目眩，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
终于，在推开一道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或者说，以一种令人压抑的方式改变了。
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机油味、还有许多人聚集生活所产生的浑浊气息。
头顶很高，隐约能看到粗大的、锈蚀的管道和废弃的线缆如同怪物的血管般纵横交错。
微弱的光源来自远处零星悬挂着的几盏应急灯，以及更深处一些自行接通的、闪烁不定的电灯，勉强照亮了这个广阔而混乱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下避难所，或者巨大的防空洞，如今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聚居点。
用破烂木板、塑料布、甚至报废汽车外壳搭建起来的窝棚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形成一片片低矮的“建筑”。
远处隐约有人影晃动，但看不太真切。
这就是镜奴们的据点？
“快进来！”老鱼催促道，强子迅速将铁门重新关上，并用一根粗大的铁棍死死抵住。
进入这里，老鱼、石臂女人和强子似乎都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能感觉到一种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无声的紧张和恐惧。
窝棚区深处，一些身影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纷纷投来目光。
那些目光复杂无比——有麻木，有恐惧，有警惕，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些林晚无法理解的、带着一丝诡异渴望的视线，聚焦在她…和她手臂的印记上。
他们中的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异化特征。
有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颜色或质地，有的肢体变形，有的五官扭曲，甚至还有一个孩子蹲在角落里，背部长着类似昆虫的、薄膜状的脆弱附肢，正在微微颤抖。
这里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在痛苦和变异中挣扎求生的角落。
“…这里是‘余烬巢穴’。”老鱼喘着气，靠在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窝棚边，对渊和林晚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我们这些…被烧剩下的…渣滓…暂时栖身的地方。”
渊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地下空间，评估着环境、人数、潜在威胁。
他的表情依旧冷硬，但林晚能感觉到，他握枪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
“巡弋者是什么？”渊首接问道。
老鱼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恐惧：“…‘司辰阁’放出来的…猎犬…专门清理…像我们这样的…不稳定因素…还有…低阶共生体…”
他看了一眼渊，“…你们‘清道夫’…应该更清楚…”
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但没有反驳“清道夫”这个称呼，只是冷冷道：“我不是第七小队的‘清洁工’，他们的手段…我知道一些。”
他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关于‘源印记’和‘母镜’的传说，把你们知道的所有‘呓语’和‘余烬’，都说出来。”
老鱼点了点头，刚想开口。
突然！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聚居点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紧接着，是恐慌的惊呼声、奔跑声、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又来了！”老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绝望。
强子和石臂女人也瞬间紧张起来，强子发出低吼，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渊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步枪再次端起。
“…是‘回溯’…”老鱼的声音充满痛苦，“…印记里的力量…会时不时…失控…把人拉回…最痛苦的时候…或者…推向…更深的变异…”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深处一个窝棚里，一个身影疯狂地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半边身体似乎正在融化，像蜡烛一样滴落着粘稠的、暗黄色的物质，而另一边身体却疯狂地长出尖锐的、类似水晶的刺状物！
他发出痛苦的嚎叫，无意识地挥舞着正在变异的手臂，砸向周围的一切！
“拦住他！快拦住他！别让他伤到孩子！”有人惊恐地大喊。
几个稍微强壮些、异化程度似乎也更稳定的镜奴试图上前阻止，却被那男人疯狂挥舞的水晶尖刺和融化粘液逼得连连后退！
混乱迅速蔓延！
而就在这时，林晚猛地感到手臂上的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
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皮肤上！
“啊！”她痛呼一声，捂住手臂。
几乎同时，那个正在疯狂“回溯”的男人，他那双充满痛苦和混乱的眼睛，猛地看向了林晚的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她手臂上那散发出无形波动和热量的印记！
他的嚎叫声陡然变调，里面掺杂进了一种诡异的、疯狂的…渴望？
他猛地挣脱了阻拦者，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朝着林晚猛冲过来！
融化的肢体和尖锐的水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挥舞，构成一幅骇人的景象！
“不好！”渊脸色一变，立刻将林晚拉向身后，步枪枪口抬起！
但那个男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疯狂的、失去理智的…趋近！他想要靠近那个印记！
巢穴内，一片大乱！
而林晚手臂上那灼热的“源印记”，仿佛真的成了黑暗中最耀眼的灯塔，吸引着飞蛾，也吸引着…更致命的危险。
（第9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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