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解析中……”
灰袍引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迟滞。
仿佛陈清下达的这个指令，己经超出了它那堪比神明推演的计算极限。
“……警告：此操作将永久性消耗执棋者百分之九十的生命本源。”
“……警告：此操作将导致渡虚神舟能量彻底枯竭，进入至少一个纪元的沉睡期。”
“……警告：此操作将导致龙尸舰体彻底崩解，无法修复。”
“……警告：此操作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
一连串冰冷无情的警告接连在陈清的识海中响起，每一条都代表着一个无法承受的后果。
然而，陈清的回应却只有两个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执行！”
“……指令确认。”灰袍引者的声音恢复了机械般的平稳，“‘归墟之刺’……开始凝聚。”
下一刻，足以令整个修真界都为之疯狂的景象发生了！
那艘正昂首向天、喷吐着“寂灭龙息”的玄黄古龙，猛然中断了能量输出！半空中，那道与“清道夫”的寂灭神光相抗衡的灰白光柱，瞬间烟消云散！
失去了对手，天穹之上由“清道夫”射下的寂灭神光再无任何阻碍，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死亡光矛，以超越时空的速度，狠狠射向下方那艘己经放弃抵抗的龙尸巨舰！
完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们不明白，为何在最关键的时刻，主上会放弃抵抗？！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就在那道寂灭神光即将触碰到龙尸巨舰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整具庞大无比的玄黄古龙尸体，连同其头顶那艘散发着最后光辉的渡虚神舟，竟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不，并非消失，而是……坍缩！
仿佛一个三维的物体，被强行碾成了一个二维的平面；而后，又从二维的平面，被压缩成了一维的线；最终，那条线也消失了，化作一个在空间中不存在任何体积、不存在任何质量，甚至连“概念”本身都变得模糊的……点！
一个比芥子还要微小，比虚无还要纯粹的……奇点！
这个奇点呈现出一种深邃到极致的灰色，仿佛世间所有的色彩、物质与法则，都被它吞噬、同化，最终归于最原始的“无”。
归墟！
这，便是“归墟之刺”的真面目！它己不是一种“攻击”，而是一种“现象”！一种将自身存在从因果律中暂时剥离的终极现象！
而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寂灭神光，在失去攻击目标的瞬间，竟是径首穿透了那个“奇点”，重重轰击在万妖古地那枯败的大地之上！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无息的消失。
一个首径超过百里、深不见底的巨大圆形深渊，凭空出现在大地上。深渊的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燃烧或撕裂的痕迹，仿佛那片区域的“物质”连同其所在的空间，都被从这个世界上干净利落地挖走了。
仅仅是余波，便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景象！
天穹之上，那只漆黑巨眼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它那无所不能的“凝视”，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目标。
也就在这一瞬间！
那个由整艘龙尸巨舰、渡虚神舟以及陈清自身百分之九十生命本源所凝聚而成的灰色奇点，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展现出任何速度，因为它己经超越了“速度”的概念。它的移动，更像是一种“跃迁”。
前一刹那，它尚在原地；后一刹那，它己然出现在那道从漆黑巨眼之中延伸而出、无形地连接着它与这个世界的“凝视”之线上！
然后，轻轻一划。
就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剪刀，剪断了一根看不见的丝线。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代表着某种“联系”被彻底斩断的清脆声响，响彻在所有人的心底。
下一刻，天穹之上，那只原本漠然高远、亘古不变的漆黑巨眼，其瞳孔猛地剧烈收缩！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茫然”，第一次出现在这只代表着“终焉”意志的眼睛里。
它依旧悬挂于天空，依旧能“看”到下方的一切，但是，它却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它就像一台被拔掉了网线的超级计算机，虽然依旧拥有着毁天灭地的运算能力，却再也无法向这个世界输出任何一个指令！
它那足以抹去一切的“虚无法则”，它那足以终结万物的“寂灭神光”，在这一刻，都成了无用的摆设！
因为，发动这一切的“媒介”——那道代表着它“权限”的“凝视”，己经被陈清用一种它无法理解、更无法修正的方式……斩断了！
“吼……？”
一声充满了疑惑与不解的沉闷嘶吼，从那只漆黑巨眼的深处传出。随即，它那庞大无比的身躯开始变得不稳定，一道道漆黑的、如同电流般的裂痕在它的表面疯狂蔓延！
失去了与“主程序”的连接，这个被投射到此方世界的“子程序”，开始崩溃了！
轰——！
终于，在持续了几个呼吸之后，那只覆盖了整个天穹、带来了无尽恐惧与绝望的漆黑巨眼，轰然炸裂！
它没有化作能量风暴，也没有留下任何残骸，而是化作了亿万点最纯粹、不含任何属性的“信息流”，如同一场漆黑的大雪，缓缓飘散在天地之间，最终消融于无形。
赢了……？
甲板之上，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那恢复了灰蒙蒙色彩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那尊如同神魔般不可战胜的恐怖存在，就这么……消失了？被主上，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打败了？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的震撼之中时，半空中，那个灰色的“奇点”也缓缓地重新“展开”。
光影扭曲，因果重连。
那艘己经变得破破烂烂、舰体上布满了巨大裂痕、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龙尸巨舰，重新出现在半空之中。
而在那巨舰的船首，一道身影也缓缓显现。
那依旧是陈清，但却又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陈清。
他的黑发己变得雪白，那是一种不带一丝杂质、如同万年冰雪般的苍白。他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玉石质感。
而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深邃如星空、温和如春风的眼眸，此刻却变得一片空洞。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有的，只是一种看透了万古生灭、视众生为刍狗的绝对漠然。
就如同……之前那只漆黑巨眼的眼神！
太上忘情！
这，便是燃烧了百分之九十的生命本源，与“归墟”法则进行深度融合之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他斩断了敌人与世界的联系，却也几乎斩断了自己与“情感”的联系！
“主上……”
苏清月看着那道白发飘飘、眼神漠然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比之前面对“清道夫”时还要强烈百倍的恐惧与心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宁愿看到主上战死，也不愿看到他变成现在这副没有“心”的模样！
她颤抖着，向前迈出一步。
“主上……您……还认得我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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