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寂静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林凡的心头。孙姨的哀求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能想象得到，门外那个母亲正如何无助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他缓缓地松开紧握战斧的手，走到沙发旁，俯身探了探妹妹的额头。依旧滚烫，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灼人了。药效正在发挥作用，这是一个好迹象。可这也意味着，后续的治疗绝不能中断。
最终，他内心的某个角落，那个尚未被末日完全侵蚀的地方，还是做出了一丝让步。他不能给太多，但也不能完全见死不救。他需要制定一个既能帮助对方，又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方案。
他重新走到门后，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孙姨，我可以给你六粒药，够孩子吃三天。每天两次，一次一粒。三天后如果没好转，我也无能为力。”
门外的孙姨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压抑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够了！够了！小凡，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感谢。”林凡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换。用你家剩下的所有罐头和一半的大米来换。”
这个条件很苛刻，几乎等同于掠夺。但他必须这么做。首先，他需要补充物资。其次，他要让对方明白，这不是一次无偿的赠予，而是一场等价交换。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后续无穷无尽的索取。他要传递一个信息：他的善意，是有价的，而且价格高昂。
门外的孙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艰难的权衡。食物是生存的根本，但孩子的命是未来的一切。几秒钟后，她咬着牙答应了：“好！我换！你等我，我马上去拿！”
“别急。”林凡打断了她，“现在不行。晚上十点，你把东西放在你家门口，然后敲三下墙。我确认安全后会自己去取。取到东西，我会把药放在同样的位置。整个过程，我们不要见面，不要说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你知道后果。”
他的安排滴水不漏。不见面，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分时段进行，可以降低被其他人发现的概率。而最后的警告，则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明白！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孙姨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坚决。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匆匆离去，林凡才缓缓地靠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他知道，这是他能想到的，在保留人性和确保生存之间，最好的平衡点。
他从药瓶里小心翼翼地倒出六粒胶囊，用一小块干净的布包好，放在口袋里。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夜幕己经降临，城市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怀抱，只有远处偶尔会闪过几声非人的嘶吼，提醒着人们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早己换了主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妹妹林梦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林凡再次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那股灼人的热度，终于褪去了一些。他悬着的心，也随之安稳了许多。
晚上十点整，墙壁上传来了三下沉闷而轻微的敲击声。
林凡立刻起身，拿起战斧，像一只幽灵般无声地打开了房门。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门缝里观察了足足五分钟。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幽的光。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才闪身而出，迅速来到十六楼。
孙姨家的门口，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他没有多看，拎起袋子就返回了十七楼。将袋子放在自家门口，然后把那个包着药的小布包放在了十六楼的同样位置。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躲在楼梯的拐角处，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十六楼的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一只颤抖的手伸出来，迅速将药包拿了进去。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林凡这才彻底放心，拎着物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布袋，里面有七八个罐头，大多是豆豉鲮鱼和午餐肉，还有一小袋约莫五六斤的大米。这些食物，足够他和妹妹支撑半个多月了。
他做了一点简单的食物，自己草草吃了几口，然后把剩下的留给了妹妹。看着林梦安详的睡颜，感受着腹中久违的饱足感，林凡第一次在这个末日里，体会到了一种近乎奢侈的安宁。他觉得，自己或许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和秘密的脆弱。
第二天下午，当林梦终于从高烧中清醒过来，能虚弱地喝下半碗米粥时，林凡心中充满了喜悦。他觉得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毫不客气的捶门声，将他所有的好心情彻底击碎。
“咚！咚！咚！”
那声音沉重而蛮横，完全不同于孙姨的试探和哀求，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
林凡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示意妹妹不要出声，自己则握紧了战斧，悄悄走到猫眼前往外看。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住在十楼的豹哥，一个灾变前就游手好闲的混混。他身材高大，一脸横肉，脖子上还纹着一只狰狞的豹子头。末日之后，他靠着一股狠劲和从消防箱里找到的两把消防斧，迅速聚集了两个小弟，成了这栋楼里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此刻，他正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门框，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傲慢。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瘦高个，手里同样拎着钢管和砍刀，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林凡的房门。
林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孙姨没能守住秘密。或许是无意的泄露，或许是被这几个人逼问出来的。但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他成了豹哥眼中的肥肉。
“开门！林凡！我知道你在里面！”豹哥的声音粗野而响亮，毫不顾忌会否引来楼外的怪物。“别他妈装死！你昨天出去搞到好东西了，哥哥我都知道了！打开门，咱们聊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林凡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他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对方三个人，都有武器。自己只有一个，虽然经过搏杀，经验更丰富，但正面冲突，胜算不大。更何况，妹妹还在屋里，她是他最大的软肋。
“怎么？不给面子？”见里面没有动静，豹哥冷笑一声，语气变得阴狠起来，“我可告诉你，这栋楼现在是什么规矩，你心里最好有点数。有东西，大家就该拿出来分享。你一个人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再给你十秒钟，不开门，我们就自己想办法进来了。到时候，可就不是‘聊聊’那么简单了。”
说着，他身后的一个小弟，心领神会地用手里的钢管，重重地敲了一下林凡的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这己经不是威胁，而是最后的通牒。
林凡看了一眼身后，妹妹林梦正紧紧地抱着一个枕头，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用一双大眼睛无助地望着他。
这一刻，林凡心中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用命换来的药，他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局面，就因为一次心软，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被推到了悬崖边缘。他恨孙姨的懦弱，更恨豹哥的贪婪。
但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冷静，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硬拼是下策，必须想办法利用自己掌握的，而对方所不具备的优势。
优势……他有什么优势？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这套不大的两居室，被他改造得如同一个简易的堡垒。家具都堆在门口，形成了第二道防线。窗户也用木板加固过。但这些，都只能拖延时间，挡不住三个成年男人的暴力破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那身从外面带回来的，还未来得及清洗的、沾满了怪物腥臭体液的外套上。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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