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深海中苏醒的巨兽之瞳，骤然穿透了粘稠的维生液体，将整个地下实验室映照成一片诡异的蓝色炼狱。
那不是简单的发光。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两名久经训练的士兵，都在那光芒亮起的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源自基因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战栗。那是一种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纯粹的威压。仿佛空气都被抽干，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天……天呐……”一名负责监测数据的研究员，声音颤抖地指着屏幕，像是看到了神迹，“同步率……同步率突破了20%！还在涨！25%！31%！”
刺耳的警报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尖锐，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代表林凡脑部活动的光谱图，己经不再是暗红色，而是变成了一种象征着彻底崩溃、数据溢出的漆黑。
“切断！立刻切断连接！”面具女人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了果决的命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级别的同步率，对于一个人类的大脑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不是连接，那是吞噬。
然而，金丝眼镜男人却像疯了一样，猛地冲到控制台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她。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不能切断！绝对不能！”他嘶吼着，眼镜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歪斜，“你没看到吗？‘利维坦’苏醒了！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它在回应他！不是排斥，是回应！”
“他的大脑会被摧毁！”面具女人声音冰冷。
“那将是为科学献身的、最伟大的大脑！”男人毫不退让，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数据显示屏上那个疯狂飙升的数字，“同步率……43.6%！稳定了！我的上帝……它竟然稳定下来了！”
警报声，奇迹般地停止了。
那片代表着数据崩溃的漆黑，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深邃而稳定的蓝色光谱。仿佛一场足以撕裂大陆的飓风，在找到了风眼之后，骤然平息，化作了一股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有序旋转的星云。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们认知的一幕。
而此刻，身处风暴中心的林凡，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
那片狂暴的、充满了饥饿与毁灭欲望的意识海洋，并没有消失。但它不再是毫无目的的混沌。林凡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座孤岛上，而那片海洋，正以这座岛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孤岛的核心，就是林梦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他用意志力在这片精神炼狱中，强行钉下的一枚“定海神针”。所有源自“利维坦”的远古记忆和暴虐本能，都围绕着这个绝对不可侵犯的核心，被约束，被规制。
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冲刷。
他成为了……这片海洋的“王”。
一种全新的感知，向他敞开了大门。他能“看”到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一种类似生物力场的感知。他能“听”到他们急促的心跳，能“闻”到他们因恐惧而分泌的肾上腺素的味道。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被囚禁在容器中的、庞大无比的“新身体”。他能感觉到每一片甲壳的坚硬，能感觉到每一根触手中流淌着的、如同熔岩般的生物能量。他能感觉到那三簇晶体核心，正如同恒星般，源源不断地为这具躯体提供着动力。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明的全能感。
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轻易地撕裂这个囚禁着他的牢笼，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一股源自“利维坦”本能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开始在他的意识中滋生。
摧毁。
吞噬。
自由。
就在这股冲动即将压倒他理智的瞬间，那座孤岛的核心——林梦的身影，再次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不。
林凡的理智，如同冰冷的缰绳，死死地勒住了这头即将脱缰的远古凶兽。
他不能失控。一旦失控，第一个被撕碎的，就是他自己那脆弱的人类大脑。而更重要的是，他一旦在这里暴走，远在公寓里的林梦，将立刻成为这些人报复的目标。
他必须忍耐，必须伪装，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与“可控性”。
“他……他成功了。”金丝眼镜男人喃喃自语，他扶正了眼镜，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激动，“他驯服了它……他真的驯服了这头野兽！”
面具女人沉默不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稳定的蓝色光谱，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山间暮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还不够。”男人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必须验证，这究竟是深度的‘共鸣’，还是真正的‘控制’！”
他快步走到一个独立的通讯器前，按下了通话按钮。他的声音，通过某种特殊的频率，首接传递到了林凡所在的“同步王座”上，也同时传递进了林凡那片混乱的意识海洋。
“林凡，能听到吗？如果你能听到，并且……如果你还‘是’你自己的话，就执行我的第一个指令。”
男人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凡的精神世界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指令很简单。”
“动一下……你左后方的，第七根附肢。”
附肢？
林凡的意识，迅速与“利维坦”庞大的身躯进行匹配。他立刻“感知”到了男人所说的那根触手。那是一根相对较小的、位于躯体下方的辅助性触手，主要用于在复杂地形中保持平衡。
动一下它。
这三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对于此刻的林凡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现在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却突然被塞进了一台构造无比复杂的巨型机甲里。他能感觉到这台机甲的强大，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按动那些数以亿计的“按钮”。
他尝试着用人类的思维方式去下令：“动。”
没有反应。那根附肢，依旧在维生液中，纹丝不动。
他再次尝试，这一次，他集中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想象着自己手臂抬起的样子，试图将这个“动作”投射到那根附肢上。
依旧失败了。
那股来自“利维坦”的、原始而古老的意识，根本无法理解“抬起手臂”这种复杂的、属于人类肢体语言的逻辑。它的“语言”里，只有更纯粹的、更本能的指令：捕食、防御、移动、毁灭。
实验室里，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容器中的巨兽，除了那三簇明亮的晶体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还是失败了。”一名研究员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只是高强度的精神共鸣，他根本无法做到精准控制。”
金丝眼镜男人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死死地盯着容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而林凡的意识海洋中，那股毁灭的冲动，因为连续的失败，再次开始翻涌。
不行！冷静下来！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他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方法。他不能用“人”的逻辑，去命令一头“兽”。他必须用“兽”的语言。
什么是兽的语言？
是本能！是欲望！
他不再去想“动一下”这个动作，而是将自己的意识，沉入那根附肢之中。他去感受那里面流淌的生物能量，去感受每一个肌肉纤维的构造。
然后，他将一股强烈的“意图”，注入了进去。
那不是一个命令，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被针扎了一下，想要本能地抽搐一下的感觉。
一种皮肤发痒，想要下意识地去挠一下的感觉。
他将这种“感觉”，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凝聚成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刺激信号”，然后，狠狠地，烙印在了那根附肢的神经中枢上！
下一秒。
在实验室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
维生容器中，那头庞然大物左后方，一根毫不起眼的触手，猛地……
抽动了一下！
动作的幅度很小，甚至有些僵硬。但它确确实实地，动了！
“动了！它动了！”之前那名失望的研究员，发出了见鬼般的惊叫。
整个实验室，瞬间沸腾了！
金丝眼镜男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一把抱住身旁的面具女人，语无伦次地大喊着：“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一个全新的纪元，从今天开始了！”
面具女人嫌恶地推开了他。但即便是隔着那层冰冷的面具，也能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震撼，绝不比任何人少。
她缓缓地走到巨大的玻璃容器前，抬起头，仰望着那头苏醒的、散发着神明般威压的巨兽。
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头怪物。
而是一个坐在王座之上的……新的幽灵。
一个拥有着人类狡诈灵魂的、来自深渊的……神。
“切断连接。”
她终于下达了命令。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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