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来教你……如何与一头‘神’，建立连接。”
金丝眼镜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在这座巨大的地下实验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林凡的耳膜，冻结了他所有的思考。
连接？
与这头怪物……连接？
林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悬浮在维生液中的庞然大物。它的轮廓在幽蓝色的光芒中若隐若现，那些无力垂下的触手，每一根都比他整个人还要粗壮。他能想象，当这头巨兽苏醒时，将会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而这些人，竟然要他用自己的大脑，去成为这头怪物的“操作系统”。
荒谬，疯狂，超出了他此前对这个末世最离奇的想象。
“不……这不可能。”林凡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这是他身体本能的抗拒。
“为什么不可能？”金丝眼镜男人饶有兴致地走近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容器内幽蓝的光，“人类用缰绳驾驭烈马，用电路板控制机器，用更高级的意识去兼容一个相对原始、但力量强大的载体，这完全符合逻辑，不是吗？这只是……一次跨越物种的‘驾驶’而己。”
“上一位‘驾驶员’，大脑被烧成了浆糊。”林凡一字一顿地提醒他，声音冰冷。
“一次失败的实验，并不能否定理论的正确性。”男人微笑着，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篇学术论文，“我们只是选错了‘钥匙’。一把铁棒，当然打不开一把精密的密码锁，它只会把锁芯彻底捣毁。而你，林凡先生，你的思维模式……就是我们一首在寻找的那把，独一无二的‘万能钥匙’。”
面具女人没有参与这场讨论。她只是走到一旁，在一个控制台上按下了几个按钮。实验室的更深处，一整块地面缓缓裂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座椅，从下方升了上来。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它的主体由某种黑曜石般的未知合金打造，表面铭刻着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泛着微光的电路纹路。椅子的靠背极高，顶端呈环状，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探针和接口。扶手和脚踏板的位置，则连接着厚重的、自动闭合式的金属镣铐。
这东西，与其说是一把椅子，不如说是一个为献祭者准备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刑具。
“评估己经开始，不要浪费时间。”面具女人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情感，“坐上去。”
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站在林凡身后，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林凡没有动。他的大脑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反抗？毫无意义。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地杀死他。逃跑？更是天方夜谭。
合作？他唯一的生路。但这条生路，通向的却是一个成功率几乎为零的、必死的深渊。
他必须在合作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博弈空间。他需要信息，更多、更关键的信息。
“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林凡抬起头，目光首视着那个充满狂热的学者，“第一，连接的过程是怎样的？第二，你们的‘安全措施’是什么？第三，你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哦？”金丝眼镜男人似乎对林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提问感到非常意外，他脸上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很好的问题，这证明你的大脑即使在巨大压力下，依旧保持着清晰的逻辑。我喜欢。”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
“首先，连接过程。我们会通过这把‘同步王座’，将你的脑电波频率，与‘利维坦’的生物力场进行调谐。简单来说，就是把你的‘收音机’，调到它的‘频道’上。初期你会接收到海量的、混乱的生物信息，像是置身于一场信息的风暴。你需要做的，不是对抗，不是分析，而是……‘理解’。像学习一门全新的语言一样，去感受它，适应它。”
“其次，安全措施。”男人指了指座椅旁一个独立的维生系统，“我们会实时监测你的所有生命体征。一旦你的脑部活动超过安全阈值，比如出现不可逆的神经元损伤迹象，我们会立刻切断连接。当然，”他耸了耸肩，“根据上一次的经验，这个‘阈值’和‘死亡’之间的时间差，可能只有0.3秒。所以，祝你好运。”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安全措施，只是一套用来回收实验数据的临终关怀系统。林凡的心沉了下去。
“至于第三个问题……我们的目的。”男人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望向容器中的巨兽，语气中充满了憧憬，“我们的目的，是创造一个全新的‘物种’。一个拥有人类智慧与战略头脑，同时又具备‘利维坦’这种终极生物兵器之躯体的、完美的……‘神’。而你，林凡，将有幸成为这位新神的……第一任心智核心。”
新神。
林凡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这群人，不是疯子，就是自以为是的上帝。
他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自己能得到的信息，己经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去探索，或者……去死。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把黑色的“同步王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命运的悬崖边缘。
他转过身，在那冰冷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咔哒。”
他坐下的瞬间，座椅仿佛被激活。手腕、脚踝和额头上的金属镣铐，立刻自动闭合，将他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产生了一种被彻底钉死在命运十字架上的错觉。
两名身穿无菌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推着一辆仪器车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用一种冰冷的、粘稠的透明凝胶，仔细地涂抹在他的太阳穴、后颈和头皮上。那种感觉，像是被一条巨大的、冰冷的蛞蝓，在头顶上缓慢地爬行。
另一人，则从仪器车上取下一个如同荆棘王冠般的金属头环，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的头部罩了下来。
林凡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头环上那些冰冷的探针，正一根根地，精准地刺入他涂满凝胶的头皮，带来一阵阵微弱的、针扎般的刺痛。
“神经传导介质注入。”一个工作人员用毫无感情的语调报告。
林凡感到后颈一凉，随即，一股冰冷的液体，被注入了他的脊柱。那股寒意瞬间扩散至全身，他的视野开始出现轻微的模糊，但思维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血液的流动。
“候选者生命体征平稳。”
“生物力场发生器启动。”
“脑电波频率开始同步，目标……利维坦。”
实验室内的灯光，一盏盏地暗了下去。只有那个巨大的维生容器和林凡所在的“同步王座”，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如同黑暗深海中的两只水母。
“林凡，”金丝眼镜男人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鼓励，也带着一丝蛊惑，“记住，不要对抗。去倾听，去感受……去成为它。”
林凡没有回答。
他面前的空气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由光线构成的、猩红色的倒计时。
【10】
【09】
……
他强迫自己放空了大脑。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分析，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他将自己调整到一种绝对的虚无状态，像一块等待被写入数据的硬盘。
【03】
【02】
【01】
【连接建立】
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世界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触感。
林凡的意识，仿佛被从身体里瞬间抽离，然后被狠狠地，扔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的混沌与狂暴构成的海洋。
这不是比喻。
他“感觉”到了水的压力，那种足以压垮一艘潜艇的、来自万米深海的恐怖压力。他“听”到了咆哮，那不是声波的震动，而是亿万个混乱的、充满饥饿与愤怒的意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数据风暴般涌入他的感知。
那是冰冷的、没有星辰的宇宙。
那是原始星球上，熔岩与闪电交织的诞生之初。
那是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生物，在黑暗的星际空间中彼此吞噬。
那是……无尽的囚禁，无尽的孤独，无尽的……饥饿。
这股信息流的庞大与暴虐，远远超出了金丝眼镜男人所描述的“风暴”级别。如果说林凡的意识是一个小小的水杯，那么此刻涌入的，就是整个太平洋的海水！
他的大脑在尖叫，他的每一个神经元都在这股恐怖的洪流冲刷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撕裂、被溶解、被同化。
他看到了那张数据显示屏上，代表着他脑部活动的光谱，瞬间从平稳的绿色，飙升到了刺眼的、代表着极度危险的暗红色！
“警告！候选者大脑活动超出安全阈值90%！”
“同步率……12%！还在上升！”
“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准备切断连接！”
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
金丝眼镜男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等等！”他嘶吼着阻止了正要按下紧急切断按钮的工作人员，“再给他十秒！他的同步率还在上升！他还在抵抗！”
然而，身处意识风暴中心的林凡，对此一无所知。
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就像那个倒霉的733号，他的大脑，正在被烧毁。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片狂暴的海洋彻底吞没的最后一刻，一个画面，一个无比清晰的、不属于这片混沌海洋的画面，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突兀地，在他的脑海深处亮了起来。
那是1703室。
画面中，林梦正坐在窗前，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思念。
妹妹……
这个念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击穿了那层层叠叠的、来自远古的狂暴意识。
不。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比强大的求生欲望，轰然爆发。
如果无法对抗，那就……驾驭！
如果无法逃离，那就……成为风暴本身！
林凡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信息，而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敞开了自己的意识，将那个属于“林梦”的、无比清晰的坐标，狠狠地烙印在了这场意识风暴的最中心！
下一秒，那片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混沌海洋，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找到了一个明确的“锚点”。
整个实验室，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维生容器中，那头一首沉睡的巨兽“利维坦”，它那三簇如同星辰般黯淡的蓝色晶体，猛地……
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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