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殿内，一半是焚天煮海的赤红，一半是吞噬万物的幽暗。
两种极致的力量，以一种诡异的平衡，僵持在师姐弟二人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侵蚀。
红衣师姐的凤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她对自己力量的霸道与毁灭性，有着绝对的自信。那是源自血脉深处，足以燃尽世间万物的“焚天之火”。同辈之中，从未有人能正面抗衡。
可此刻，陈凡那看似平静的幽暗气息，却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无论她的焚天之火如何狂暴地涌入，都会被悄无声息地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这己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对抗，而是……道的碾压。
“你的道，变了。”红衣师姐的声音，少了几分怒火，多了几分凝重与冰冷，“沾染了这污浊的凡俗血脉，连你的力量，都变得不再纯粹。”
“道，本就无形无相。”陈凡的语气，依旧平静，“纯粹与否，只在人心。师姐，你今日，心乱了。”
“我心乱了？”红衣师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周身的赤红气焰，再次暴涨三分，将半个大殿映照得如同血色琉璃。
“我只知道，有人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昆仑山巅，是谁在风雪中立誓，要斩断这世间一切虚妄的枷锁！忘了是谁，答应过我，要一同去往那山海的尽头，看一看真正的风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凡，你告诉我，那个一心向道，视红尘为樊笼的师弟，去哪了？”
昆仑山巅？风雪立誓？
陈凡的心，微微一震。
一些模糊而遥远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那是他年少时，与师姐一同修行的日子。他们曾并肩站在绝巅之上，俯瞰云海翻腾，指点万里江山。
似乎，的确有过那么一个约定。一个关于未来，关于大道的约定。
只是，那时的他，对身世一无所知，对亲情毫无概念。他的世界里，只有师父，师姐，和那条永无止境的修行之路。
可现在，不一样了。
“师姐，人，是会变的。”陈凡缓缓说道，“以前的我，不懂何为牵挂。现在，我懂了。”
“牵挂？哈哈哈哈！”红衣师姐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好一个牵挂！为了这所谓的牵挂，你就要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这个小小的囚笼里吗？”
“你可知道，你身上流淌的，是何等尊贵的血脉？你可知道，师父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与期望？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让你回来，给这个没落的家族当一个所谓的‘少主’！”
“你所看到的，你所听到的，全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和听到的！这是一场骗局！一个用亲情和仇恨编织的，针对你的巨大骗局！你还不明白吗？”
骗局？
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着师姐那双写满了失望与痛心的眼睛，再联想到她之前对陈家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敌意。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难道……师父的布局，另有深意？难道这所谓的救母之路，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告诉我，真相是什么？”陈凡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真相？”红衣师姐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真相，不是靠别人说的。等你什么时候，能亲手斩断这份可笑的‘牵挂’，你自然就会看到真相。”
“在此之前，我不会让你，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话音未落，她身上的赤红气焰，瞬间收敛。
下一刻，一柄完全由火焰凝聚而成的三尺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剑身之上，赤红色的符文流转，散发着一股足以割裂空间的恐怖气息。
“师弟，你我同门多年，我从未对你出过手。”
“今日，便让我看看，你这被凡俗尘埃蒙蔽了的道心，还剩下几分！”
“锵——”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
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是最简单，最纯粹的一记首刺！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剑，却仿佛抽干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与热。在陈凡的眼中，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道快到极致，也霸道到极致的赤色剑芒！
这一剑，足以瞬杀神境！
陈凡的表情，也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他知道，师姐，动真格了。
他没有退。
面对这焚天一剑，他缓缓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同样一记首刺，迎了上去。
没有剑芒，没有气焰。
他的指尖，只有一抹深邃到极致的幽暗。仿佛宇宙诞生之初，那吞噬一切的奇点。
“轰！”
剑尖与指尖，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发！
“咔嚓！轰隆隆！”
天心殿的穹顶，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被瞬间掀飞！巨大的石柱，一根根地崩裂、倒塌！整座宏伟的宫殿，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开始分崩离析！
“不好！”
远处，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陈北玄，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想上前阻止，却被那狂暴的能量风暴死死地压制在原地，连靠近一步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象征着陈家万年荣耀的殿堂，在自己儿子的手中，化为一片废墟！
风暴的中心。
陈凡的身影，第一次，被震得连退了三步。
每一步落下，都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一个深不见底的脚印。他那并指如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一丝殷红的鲜血，从指尖，缓缓渗出。
他，受伤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轻伤，但这还是他下山以来，第一次受伤。
对面，红衣师姐的身影，同样向后飘退了数丈，才稳住身形。她握剑的手，同样在微微颤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霜，也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没想到，陈凡，竟然真的能接下她这一剑。
“看来，师父在你身上，的确藏了不少秘密。”她看着陈凡指尖的那一滴血，眼神变得愈发复杂，“你己经，走到了这一步。”
“师姐，你又何尝不是？”陈凡甩了甩手，将那滴鲜血震散。
他能感觉到，师姐刚才那一剑，同样没有用尽全力。
再打下去，除非两人都动用真正的底牌，否则，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最关键的是，他从师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犹豫。
她看似招招致命，但那股杀意，却始终没有真正锁定自己的神魂。
她想做的，是“打醒”他，而不是……“杀死”他。
“还要继续吗？”陈凡看着她，平静地问道。
红衣师姐沉默了。
她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看着远处那些在能量余波中瑟瑟发抖的陈家众人，又看了看陈凡那张平静却坚定的脸。
良久，她手中的火焰长剑，缓缓消散。
“打下去，没有意义。”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你既然铁了心要往这死路上走，我拦不住你。”
“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首刺陈凡的内心。
“你以为，集齐九块天心印，就能救活你母亲？”
“我告诉你，不可能！”
“因为，这天心印，从一开始，就不是救人的东西！”
“它是一把钥匙！一把……用来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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