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像一根淬了寒毒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刚刚因获得官方庇护而升起的、温热的安定感。
“时空信标锁定。目标人物:苏晚。清除程序……启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成了琥珀。
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血液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尽数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
清除。
这是一个何等精准而又冷酷的词。不是“抓捕”,不是“带回”,而是“清除”。它意味着抹杀,意味着从存在层面上的、彻底的消失。
我穿越前那家竞争对手公司,“迅雷科技”的标志,此刻在我眼中,像一个烙印在死神脸上的狰狞图腾。他们不仅仅是窃取了我的研究成果,他们……竟然跨越了时空,来追杀我!
我的穿越,根本不是意外!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然而,此刻的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就在那机械音落下的瞬间,那个男人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屏幕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微不可见的、淡蓝色的光束,笼罩了我所在的房门区域。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看到任何爆炸。
但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极致的危险预警,让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猛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院墙的砖石上,生疼。
也正是这一步,救了我的命。
只见我面前那扇坚实的、由整块榆木制成的房门,以及两侧的门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没有巨响,没有木屑纷飞,它们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腻的粉尘,簌簌地飘落下来,仿佛经历了一千年的风化。
紧接着,是我脚下那块青石台阶,一道细微的裂痕凭空出现,迅速蔓延,然后,整块石头同样悄无声息地碎裂、崩解,化作一地砂砾。
一股凉气,从我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这是什么武器?超越了我所有认知,甚至超越了我所有想象的武器!它不是枪,不是炮,它是一种……从物质结构层面进行分解的、降维打击!
我与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院子的距离,而是数百年,甚至更久的科技代差。
这一刻,我刚刚从张承安那里得到的所有庇护、所有权谋、所有智慧,都变得像一个笑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个男人缓缓站起身,他手中的手机屏幕己经暗下,取而代之的是手环上持续闪烁的蓝色光点。他看着门框位置那堆细腻的粉尘,似乎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院墙角落里,我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看待实验数据般的冰冷与漠然。
“目标偏离初始位置。重新校准。清除程序,二次启动。”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我看到他缓缓抬起了左手,手环上的蓝光,开始凝聚。
逃!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硬拼是死路一条!我腰间的匕首,在他面前,恐怕连一根牙签都不如。我唯一的生机,在于利用他对我、对这个环境的“信息差”!
他拥有高科技,但他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或许能精准地定位我这个“信标”,但他无法预测一个原始、混乱、没有数据模型的古代小院里,会发生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院子,石桌,水缸,柴堆,后墙……
有了!
就在他手腕上的蓝光即将再次锁定的瞬间,我猛地侧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抓起了旁边石桌上那套我平日里最喜欢的、用来待客的青瓷茶具,朝着与我逃跑方向完全相反的东厢房窗户,狠狠地砸了过去!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男人的动作,果然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我矮下身子,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猛地窜向院子西侧的柴堆。我的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在奔跑,将自己的目标,降到了最低。
“轰!”
几乎就在我离开原地的同一秒,我刚才倚靠的那面院墙,无声地塌陷下去,砖石化作齑粉,留下一个巨大的、平滑的缺口。那股无形的分解力量,甚至波及到了旁边的一棵槐树,半边树干瞬间消失,剩下的部分,轰然倒塌!
巨大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恐惧。我没有回头,一个前扑,翻滚着躲进了那半人高的柴堆后面。干燥的木柴划过我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但我毫不在意。
柴堆的遮蔽,暂时隔绝了他的视线。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他的设备,很可能拥有热成像或者其他我无法理解的探测功能。
我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地面,试图捕捉他的动向。
没有脚步声。
他似乎没有立刻追过来。这种未知,比首接的追逐,更加令人窒息。他是在扫描?还是在等待?
我不敢赌。
我悄悄地从柴堆缝隙中向外窥探。
月光下,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他缓缓地转动着手腕,手环上的蓝光像雷达一样,一寸寸地扫过整个院子。
他在用科技,碾压我的经验!
不行,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院子!这里太开阔,没有任何可以周旋的余地!
我的目光,落在了柴堆旁边的……水缸上。
那是一口能装十担水的大水缸,此刻里面蓄满了清冽的井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柴堆后站起,但并不是逃跑,而是双手抱起一根最粗壮的木柴,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朝着另一个方向——厨房的门,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
木门被砸得发出一声闷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道致命的蓝光,再次锁定了我的身影。
但这一次,我没有躲闪。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狠狠地撞向旁边那口巨大的水缸!
“咚!”
我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要散架。但那口沉重的水缸,也被我这奋力一撞,失去了平衡,开始缓缓地向院中倾倒。
“哗啦啦啦——!”
满缸的井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倾泻而出,夹杂着缸底的淤泥和青苔,朝着院子中央的男人,席卷而去!
冰冷的井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更重要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大范围的低温液体,必然会对他可能拥有的热成像系统,造成巨大的干扰!
而我,则借着水缸倾倒的掩护,一个翻滚,再次矮下身子,朝着院子最后方的、也是最薄弱的土坯后墙,猛冲而去!
“目标信号干扰。温度骤降。环境湿度……百分之九十八。重新校准中……”
那道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卡顿。
有效!
我的心中,涌起一丝狂喜!
我的身体,像一颗出膛的炮弹,重重地撞在了那面久经风雨的土坯墙上!
“轰隆!”
土墙应声而倒,尘土飞扬。我顾不上满身的泥土和擦伤,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墙外那条狭窄、漆黑、堆满了杂物的后巷。
这里,是青石镇最混乱的区域。七拐八绕的巷子,如同迷宫一般,地面上,满是生活垃圾和腥臭的污水。
这是我的主场!
我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凭借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狂奔。我不敢走大路,只拣那些最窄、最脏、最曲折的缝隙穿行。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追!他那非人的科技,一定有办法追踪到我!
我必须制造更多的干扰!
我一边跑,一边随手抓起巷子里能摸到的一切。一块破布,一把烂菜叶,甚至是一捧散发着恶臭的淤泥,全都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抹。我要用这些最原始、最肮脏的东西,来混淆我的气味,遮盖我的体温,对抗他那精准而洁净的科技。
跑出大概两条巷子后,我猛地停下脚步,侧身躲进一个堆满了破旧瓦罐的角落里,将身体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果然,不到十息的时间。
一道红色的光束,如同探照灯一般,从巷口的位置,缓缓地扫了过来。
那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它扫过墙壁,扫过垃圾堆,扫过那些瓦罐……
是某种……生命探测仪?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我甚至放缓了心跳,让自己的生命体征,降到最低。
红光,在离我只有三步之遥的一个瓦罐上,停留了片刻。
我看到瓦罐动了一下,一只硕大的、被惊扰了美梦的老鼠,从里面“吱”地一声窜了出来,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红光,追着那只老鼠移动了一段距离,然后,似乎失去了目标,又开始继续向前,缓缓地扫描。
它,从我的头顶,一寸寸地,扫了过去。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神明审视的罪人,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凝固了。
终于,那道红光,扫过了我所在的角落,继续向巷子深处延伸,最终,消失不见。
我赢了……暂时赢了。
那只老鼠,救了我一命。我的伪装,和这混乱的环境,成功地欺骗了他的机器。
我不敢再停留,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彻底远去,才从瓦罐堆里,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继续向着城西的方向,亡命奔逃。
我不能回钱掌柜那里,那会害了他们一家。
我更不能去县衙,我该如何向张承安解释,一个手持“手机”的未来杀手?他只会把我当成疯子,或者……妖孽。
此刻,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相信我,唯一有可能帮我,唯一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知识的盟友,只有一个。
沈清池!
西山琉璃坊,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最后的目的地!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我衣衫褴褛,浑身污泥,像一条丧家之犬,奔跑在通往生机的、未知的道路上。
我不知道那个猎杀者什么时候会再次追上来,我也不知道,我和沈清池,那点从故纸堆里扒出来的、简陋的化学与物理知识,能否对抗得了那足以分解万物的、真正的未来科技。
我的心中,第一次,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紧紧地攫住了。
但,我不能停下。
为了我,为了苏安,为了所有我想要守护的一切。
就算是神明要我死,我也要从他的指缝里,抠出一条活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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