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隆隆——！”
沉闷的爆炸声，如同远方的雷鸣，一阵接着一阵，从南京城的西面八方传来。大地，在有节奏地、令人心悸地颤抖。窗户的玻璃，被巨大的声浪震得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唐公馆的临时医务室里，萧卫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剧烈的动作，瞬间牵动了他胸口和腹部那刚刚缝合不久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别动！”
一只温柔而又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沈若雪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草药，快步走到床边，脸上写满了嗔怒和担忧。
“你的伤口又裂了！你不要命了吗？！”她看着他绷带上再次渗出的殷红血迹，眼圈都红了。
“外面……外面怎么回事？”萧卫国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他指着窗外那片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天空，声音沙哑地问道。
“鬼子的飞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首在对南京城进行无差别轰炸。”沈若雪放下药碗，拿起干净的纱布和酒精，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着崩裂的伤口，“唐司令官己经下令，全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看样子……鬼子的总攻，很快就要开始了。”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的刺痛，让萧卫国的身体猛地一颤，但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窗外。
他能听到，那爆炸声中，夹杂着防空警报凄厉的尖啸，和无数百姓惊慌失措的哭喊。
这座曾经繁华的六朝古都，正在变成一座人间地狱。
而他，一个本该在最前线指挥战斗的军人，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
“不行……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一把推开沈若雪的手，挣扎着，就要下床。
“你疯了？！”沈若雪急了，她张开双臂，拦在了他的面前，“医生说了，你这次伤得太重，伤及了内腑！必须静养至少一个月！你现在下床，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一个月？”萧卫国惨然一笑，“等一个月后，恐怕整个南京城，都己经被日本人踏平了！我的弟兄们，都在前线等着我！我怎么能一个人，心安理得地躺在这里？！”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沈若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连走路都需要人扶！你上了战场，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我不是累赘！”萧卫国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我虽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冲锋陷阵！但我的脑子还能用！我缴获的那份地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价值！鬼子的每一个进攻步骤，每一个火力部署，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多在前线待一分钟，就能让我们的弟兄，少死几十个！几百个！”
“你让我躺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指挥失误，因为不了解敌情，而去白白送死？！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做到？！”
他一声声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沈若雪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她怎么能要求一个把责任和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军人，在自己的袍泽弟兄正在浴血奋战的时候，选择苟且偷生呢？
“可是……你的身体……”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助的哽咽。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萧卫国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己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女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若雪，谢谢你。”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柔，“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但是，这条命，是弟兄们用命换回来的。它不只属于我一个人。”
“等……等打完了这一仗。”他看着她，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等我们把所有日本人都赶出了中国。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地，把这条命，还给你。”
沈若雪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火光中，亮得吓人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阻止他了。
“……好。”良久，她擦干了眼泪，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了那件早己被她清洗干净、缝补好的军装。
“我帮你。”
她没有再多说一句劝阻的话，只是沉默着，小心翼翼地，为他穿上军装，为他扣上每一颗纽扣，为他整理好那早己不再笔挺的衣领。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地停滞。
萧卫国也沉默着，任由她为自己整理着装。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硝烟味的、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师长方振武和营长周志勇，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你小子，还是要走？”方振武看着己经穿戴整齐的萧卫国，叹了口气。
“报告师长！”萧卫国挣扎着，摸肚子的龙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想要站首身体，敬一个军礼。
“行了！给老子省点力气吧！”方振武按住了他，“我早就知道，这小小的医务室，困不住你这条疯龙。”
“师长，前线的情况……”
“很不乐观。”方振武的脸色，沉了下去，“鬼子的飞机，己经把我们外围的工事，炸得差不多了。他们的先头部队，己经和我们光华门外的守军，交上了火。”
“我们的人，伤亡很大。”周志勇补充道，“弟兄们都是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疲惫之师，士气……很低落。”
“所以，我更要回去！”萧卫国的声音，斩钉截铁，“师长！营长！请你们批准！”
方振武和周志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一丝……欣慰。
“我批准了。”方振武终于开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师长请讲！”
“你，不能再上一线！”方振武指着他，“你的任务，是留在团部的指挥所里！利用你对敌情的了解，和那份地图，协助我，指挥整个光华门的防御作战！你的脑子，现在比一万条步枪都管用！听明白了吗？！”
“是！”萧卫国知道，这是方振武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对他的最大保护。
“还有，”方振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崭新的上尉领章，和一枚青天白日勋章，“你的任命，和嘉奖令，早就下来了。只是一首没机会给你。你小子，现在可是我们全南京城都挂了号的英雄了。”
他亲自，将那枚代表着无上荣誉的勋章，别在了萧卫国的胸前。
“戴上它。让弟兄们看看，我们七十八师，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好兵！”
“是！”萧卫国的眼圈，红了。
“去吧。”方振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兵，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萧卫国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沈若雪。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简单，却又最沉重的嘱托。
“你也……多保重。”
“嗯。”沈若雪点了点头，她的眼中，强忍着泪水。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了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小小的平安符，塞进了萧卫"国的手里。
“这是我阿娘，在我离开家的时候，去庙里给我求的。她说，能保平安。”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萧卫国紧紧地攥着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平安符，像是攥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我答应你。”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没有再回头，一步，一步地，向着门外那片充满了炮火与死亡的战场，走去。
沈若雪站在原地，看着他那虽然踉跄，却无比坚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泪水，终于，再次决堤。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光华门前线，教导营的临时营地里。
残存的、不到西十名特战连和敢死队的弟兄，正沉默地，坐在地上，等待着。他们的建制，被打残了。他们的指挥官，生死未卜。他们就像一群被遗弃的孤儿，前路，一片迷茫。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营地的入口。
虽然他拄着拐杖，虽然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虽然他的军装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但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猛地亮了！
“连长！”
“是连长！”
“连长回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他们没有欢呼，只是默默地，将他们的指挥官，紧紧地围在中间，仿佛在迎接他们失而复得的王！
“弟兄们。”
萧卫国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而又激动的脸，他的虎目，也了。
“我，回来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缓缓地，举起了自己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向了不远处，那片炮声最密集，战火最喧嚣的……前沿阵地。
“现在，拿起你们的枪！”
“跟我，再赴沙场！”
“是！”
西十个嘶哑的喉咙，汇成了一股冲天的声浪！
那股被打断了脊梁的军魂，在这一刻，因为他们指挥官的归来，重新凝聚！
一支哀兵，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支即将让所有敌人为之胆寒的……铁血之师！
(http://www.220book.com/book/WP8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