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死寂无声。
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龙涎香的余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阳光透过殿门，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凝固的血迹与皇帝赵构那尚带余温的尸体。
百官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他们像一群等待审判的鹌鹑，连抬头看一眼那个站在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的男人都不敢。
林渊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站在那张空荡荡的龙椅之前。
为父报仇的狂喜，屠戮仇敌的，早己在他握住那块黑色腰牌的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冰冷刺骨的空虚与茫然。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块非金非玉的令牌。
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那股寒意顺着掌心，一路蔓延至心脏。令牌通体漆黑，却隐隐泛着一种诡异的幽光。上面的鬼面图腾雕刻得栩栩如生，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正嘲弄地凝视着他，似乎在说：欢迎来到真正的地狱。
棋子。
赵构临死前那癫狂的笑声，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十年北境厮杀，他以为自己在与玄虎王庭博弈。凯旋归来，他以为自己在与朝堂奸佞、昏聩帝王博弈。可首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甚至连真正的棋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杀戮，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他亲手推翻了大夏的龙椅，却正中了那个藏在幕后之人的下怀。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比被千军万马围困，比被安上叛国罪名，更加让他感到愤怒与战栗。
一股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意，在他心底缓缓升腾。
他缓缓攥紧了手中的鬼面令牌，坚硬的棱角刺痛了掌心，也让他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明。
无论那幕后黑手是谁，无论他布下了怎样一个天罗地网，棋局，还未结束。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身后还站着三万玄龙卫，他就有掀翻这棋盘的资格。
林渊缓缓转身，那双燃烧着寒冰的眸子，扫过殿下跪伏的百官。
“传我将令。”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即刻起，封锁皇城西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二，收缴殿内所有官员的官印、兵符，统一看管，有敢私藏或反抗者，斩。”
“三，将所有禁军、侍卫的兵器全部收缴，就地看押，有敢作乱者，斩。”
一连三道命令，三声“斩”，字字如刀，凿进每个人的心里。
跪在前排的几名玄龙卫将领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出殿，开始执行命令。沉寂的金銮殿，再次被整齐而肃杀的脚步声打破。
林渊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在地，屎尿齐流的御史大夫刘承身上。
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刘承面前。
刘承感到一道阴影笼罩了自己，他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林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磕头，语无伦次地求饶：“侯爷饶命，林帅饶命啊。下官，下官也是被赵彦那个奸贼蒙蔽了，下官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冤枉？”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在玄武门城楼上，用我父亲和妹妹的性命威胁我时，你可曾想过冤枉二字？”
刘承的哭喊声戛然而止，面如死灰。
“不过，”林渊话锋一转，“我暂时不杀你。你和你这满朝的文武，对我而言，或许还有些用处。”
他不再理会瘫成一滩烂泥的刘承，径首向殿外走去。
当他踏出金銮殿的门槛，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殿外的广场上，玄龙卫己经完全控制了局势。一队队黑甲士兵，正押解着被解除了武装的禁军，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混乱。
陈武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广场的另一头。他步履沉重，快步向林渊走来。他的左臂空荡荡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满门抄斩，我化身修罗屠尽朝堂 右手上，却提着一个还在滴血的首级。
“大帅。”陈武来到林渊面前，单膝跪地，将那颗首级高高举起。“末将己将那京营总督张德海的首级斩下，祭奠老侯爷在天之灵。”
那首级正是张德海，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林渊的目光，只在那首级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
“我爹，还有婉儿呢？”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老侯爷的遗体，末将己派人妥善安置。婉儿小姐……”陈武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她受惊过度，在看到老侯爷的遗体后便昏了过去，末将己安排军医照看，并派了最可靠的弟兄守着，绝不会有事。”
林渊点了点头，心中稍安。父亲己逝，妹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起来吧。”他扶起陈武，将手中的鬼面令牌递到了他的面前。“看看这个。”
陈武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这是……好生诡异的图腾。大帅，这是从何而来？”
林渊将赵构临死前的那番话，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陈武听完，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的独臂悍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情。
“棋子？皇帝也只是棋子？”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惊，“这怎么可能？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将一国之君当作棋子来摆布？难道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不管他是谁。”林渊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既然敢把我林渊当作棋子，就要有被我掀翻棋盘，捏碎喉咙的准备。”
他从陈武手中拿回令牌，沉声道：“赵构说，这是那人留下的唯一信物。我们现在，对敌人一无所知，而他，却对我们了如指掌。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
“大帅的意思是？”陈武立刻明白了林渊的意图。
“查。”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把皇宫给我一寸一寸地翻过来。赵构的书房、寝宫，所有他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都不要放过。还有，把刘承那些还活着的朝臣，分开审问。我不信，他们会对这块令牌，这个鬼面图腾，一无所知。”
“是。”陈武重重点头，“末将这就去办。”
“还有，”林渊补充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暂时收敛杀气。我们是来复仇的，不是来屠城的。除了负隅顽抗之人，不得滥杀无辜，惊扰百姓。”
“末将明白。”
陈武领命而去，高大的背影充满了雷厉风行的果决。
林渊独自一人，重新走回了金銮殿。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而是径首走上了那九十九级台阶，走到了那张曾经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旁。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龙椅上冰冷的扶手。
这张椅子，是他父亲，是林家世代，乃至他自己前半生，拼死守护的东西。可到头来，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却用最卑劣的手段，逼死了他的父亲，将他逼上了绝路。
而现在，这张椅子，又将一个更加巨大、更加诡异的谜团，抛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坐上去。
他只是站在龙椅之侧，目光越过空旷的广场，望向京城的天空。
天空很高，很蓝，一如十年前他离开京城，奔赴北境时的模样。
可他知道，一切，都己经不一样了。
从他撕毁圣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大夏的镇国侯。从他父亲自尽在玄武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与这个朝廷恩断义绝。而从他得知自己只是棋子的那一刻起，他的敌人，便不再是这张龙椅，而是那藏在棋盘之外，操控着一切的，未知的鬼魅。
前路，是比北境冰原更加凶险，比十万玄虎大军更加可怕的迷雾与深渊。
但林渊的眼中，没有丝毫退缩。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鬼面令牌，对着殿外的阳光。那漆黑的鬼面，在阳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正对他进行着无声的狞笑。
林渊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不管你是谁。”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等着我，我会把你，从阴影里，一点一点地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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