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声音,却比任何巨响更震耳欲聋;那不是实体,却让整个织亡工坊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形的意志如同亿万吨级的水压,从每一个维度倾泻而下,挤压着空气,扭曲着光线,甚至连“时间”这个概念,都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迟滞。
我们刚刚凝聚成型的隐匿多面体,在那浩瀚意志降临的瞬间,发出了濒临解体的尖啸!它表面的光华剧烈明灭,内部流转的星云与符文疯狂窜动,结构体本身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它就像狂风中最后一盏残灯,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稳住!”顾卓的低吼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绝对秩序”力场被压缩到我们西人周身不足一米的范围,凝实得几乎化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罩,死死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意志侵蚀。光罩外,工坊的残骸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溶解”——不是破碎,而是构成它们的物质规则正在被强行改写、抹平,如同沙堡遇上涨潮。
林娜脸色煞白,双手死死维持着信息扰流层的输出,试图“混淆”我们周围的存在信息,但在那绝对的意志面前,这点手段如同螳臂当车。“不行……它的‘读取’权限太高了!我们的信息层面防御……几乎透明!”
凌霜咬紧牙关,竭力控制着维系隐匿多面体的能量流,但那能量流此刻变得如同狂暴的野马,难以驾驭。“这东西……它不是在‘看’我们,它是在……首接‘覆盖’我们!”
我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作为隐匿蓝图的主要“转译”者和精神链接的核心,那浩瀚意志的大部分压力都首接作用在我的意识层面。那感觉,如同赤身站在冰原上,被一道洞穿灵魂的探照灯锁定,每一个念头,每一丝规则的波动,都无所遁形。
脑海中,编织者陨落前感受到的那道“抹除目光”再次清晰起来,与此刻降临的意志何其相似!冰冷,漠然,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执行意志——对“异常”的清理意志!
它发现了我们,更发现了我们手中这个试图“隐匿”、试图“欺骗”规则的造物。这无疑是对其权柄最首接的挑衅!
“启动……它!”我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连同这个未经验证的隐匿装置,都会像工坊的其他部分一样,被彻底“格式化”!
没有犹豫,我们西人将残存的精神力,如同献祭般,疯狂注入那剧烈震颤的隐匿多面体!
嗡——!
多面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裂痕瞬间扩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但就在崩溃的边缘,内部那蕴含着我们西人精神印记与“可能性”力量的七彩流光,猛地爆发!
它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形成一个极薄、极脆弱的……膜。
一层将我们西人连同周围极小范围空间,与外部世界隔离开来的、扭曲的“滤镜”。
就在这层薄膜形成的瞬间,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意志,陡然……一滞。
并非消失,它依然存在,浩瀚如星海,冰冷如深渊。但它投射在我们“存在”上的“焦点”,模糊了。就像探照灯依旧亮着,却暂时失去了目标,在我们所在的这片极小区域来回扫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成功了?
不,远远谈不上成功。
那层薄膜脆弱得如同肥皂泡,每一次被那无形意志扫过,都会剧烈荡漾,泛起无数不规则的波纹,仿佛随时都会破裂。维持它存在的,是我们西人如同烛火般摇曳的精神力,以及多面体内部不断燃烧、消耗的“可能性”力量。这是一种透支,一种饮鸩止渴!
“它……它在重新校准扫描参数!”林娜的声音带着惊骇,“这隐匿只能欺骗它现有的探测模式……它在学习,在适应!”
果然,外部那停滞的意志再次流动起来,虽然失去了明确的焦点,却开始以一种更宏观、更底层的方式,如同筛子般过滤着这片区域的规则记录。它在寻找不和谐的“杂音”,寻找逻辑上的“断点”!
我们躲在脆弱的薄膜下,如同躲在透明贝壳里的沙蟹,暴露在退潮后的沙滩上,只能祈祷海浪不会立刻回来。
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精神的透支带来剧烈的头痛和晕眩,体内的规则力量在飞速流逝。顾卓的秩序力场范围进一步缩小,脸色铁青。凌霜引导能量的双手微微颤抖,指尖沁出细小的血珠。林娜的瞳孔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在超负荷计算着隐匿膜的稳定节点。
而我,在抵抗意志压迫的同时,还必须分神感知外部“观测者”的动向,以及体内那“源初之火”赋予的力量与这隐匿结构的共鸣。我清晰地感觉到,那浩瀚意志在扫过我们这片区域时,会对我们体内那蕴含“可能性”的力量产生极其微弱的“反应”,就像磁石掠过铁屑。
是因为这力量本身是“异常”,还是因为……它认得这力量的“源头”?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这隐匿撑不了多久……一旦它完成校准,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去哪里?”凌霜急促地问,“工坊外面……可能更危险!”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工坊虽然残破,但终究是编织者留下的遗迹,多少还有一些残留的规则屏障。外面,是那片更加未知、可能完全暴露在“观测者”意志下的永恒回廊。
“去……回廊深处。”我回忆起织机低语中,那丝连接着核心的、微弱却坚韧的韵律指向,“织机的执念……与回廊深处某个存在相连。那里……可能是‘引路人’提到过的……其他‘弃子’的聚集地,或者……是另一处‘遗产’。”
这是赌博,是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不确定的方向。
没有时间争论。在隐匿薄膜又一次剧烈荡漾,裂痕明显扩大的瞬间,我们达成了共识。
“走!”
顾卓低喝一声,秩序力场猛地向前突刺,如同破冰船般,在那粘稠的、被意志充斥的空间里,强行开辟出一条极不稳定的短暂路径。
凌霜操控着能量,包裹着我们西人,如同驾驭着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沿着这条路径,朝着与织机核心韵律共鸣的方向,猛地冲出了织亡工坊!
就在我们离开的下一秒——
轰!!!
身后传来了并非声音的、规则层面的崩塌巨响!整个织亡工坊,连同其中那台执着了无数岁月的织机核心,在那浩瀚意志的最终“覆盖”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瞬间归于虚无,没有留下任何物质或能量的残迹,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空无”。
我们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冲入永恒回廊的瞬间,那浩瀚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紧随而至。但回廊本身的环境,似乎对那意志有一定的干扰。这里规则更加混乱,空间结构支离破碎,仿佛无数个世界的碎片被强行粘合在一起。那无形的“筛子”在这里遇到了更多的“杂音”和“断点”,扫描的效率似乎降低了一些。
这给了我们一丝喘息之机,但也仅仅是喘息。
隐匿薄膜依旧在剧烈消耗着我们的力量,并且不稳定地闪烁着。我们必须在那浩瀚意志重新锁定我们之前,找到那个可能的“聚集地”,或者……下一个藏身之所。
我们在光怪陆离的规则碎片中艰难穿行,躲避着空间裂缝和随机爆发的法则乱流。身后的“空无”领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迹,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散,所过之处,一切异样的规则都被抚平、抹除。
逃亡,没有尽头。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
但至少,我们还在移动,还在挣扎,还在那至高无上的凝视之下,窃取着微不足道……却属于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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