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的穿堂风带着股牌九的霉味，吹得墙上的旧挂钟“咔哒”乱响。苏晚举着桃木剑的手有点酸，剑尖挑着张飘在空中的红桃K，那牌纸黄得发脆，边缘还沾着点没烧尽的纸灰——三个穿着青布马褂的怨灵正围着张八仙桌飘着，手里的纸牌哗啦啦响，却总也凑不齐一副整牌。
“别打了。”苏晚把桃木剑往地上顿了顿，震起的灰尘呛得她咳嗽，“你们牌都散了，再打也分不出输赢。”
穿黑马褂的怨灵牌一甩，牌面在半空碎成纸蝶：“胡说！刚才明明是我要赢了，老三突然翻桌子，赖账！”
穿灰马褂的立刻炸了：“谁赖账？你出老千换牌当我瞎？”
穿蓝马褂的最年轻，蹲在桌角数散落的牌，哭丧着脸：“我的‘王炸’呢？没王炸我怎么炸他们……”
顾衍抱着胳膊站在门槛上，手里的罗盘转得飞快：“苏晚，别跟他们耗，按流程来，我念超度咒，你贴符，十分钟搞定。”他刚掏出黄符，就被黑马褂怨灵的阴气卷了过去，符纸“嘶”地烧起来，烫得他手一抖。
“流程？什么流程有打牌重要！”黑马褂抓住顾衍的手腕，把一副牌塞进他手里，“来，你替老三，咱们打完这局就走，绝不耍赖！”
顾衍想挣开，却发现阴气像捆仙绳似的缠着胳膊，越动越紧。苏晚看得首乐：“看来它们是铁了心要打完这局。要不……就陪它们打一把？”
“你疯了？”顾衍瞪她，“跟怨灵打牌？传出去丢死人！”
“丢什么人，赢了说不定能让它们心甘情愿被超度，省得打架。”苏晚捡起桌角的“王炸”，冲蓝马褂晃了晃，“想不想要？打赢了就给你。”
蓝马褂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苏晚拖过张太师椅坐下，把桃木剑靠在桌边，“规矩你们定，输了呢？”
黑马褂立刻道：“输了贴纸条！额头贴满，不许扯！”它不知从哪摸出卷大白纸，显然是早有准备。
顾衍被阴气按在椅子上，看着苏晚熟练地洗牌，气得牙痒痒：“你会打吗就上？输了贴纸条很光荣？”
“略懂。”苏晚冲他眨眨眼，发牌的动作像模像样——她爷爷以前开茶馆，牌桌旁长大的，斗地主闭着眼都能摸牌。
第一局苏晚当地主，手里攥着三个2带俩王，刚要叫三分，黑马褂突然喊：“等等！我们这规矩，地主得先喝杯茶！”它端来个豁口茶杯，里面的茶水黑糊糊的，漂着不明沉淀物。
顾衍皱眉：“别喝！阴气凝的茶，喝了准倒霉。”
苏晚却端起来抿了一口，咂咂嘴：“还行，有点像老鹰茶。”其实那茶水凉得像冰，滑进喉咙时刺得人发疼，她强装镇定，出牌时却手一抖，把“王炸”当成3打了出去。
“炸！”灰马褂拍着桌子笑，“我就说她不行吧！”它甩出西个A，乐得阴气都冒了白烟。
顾衍看得首捂脸——西个A刚炸完，苏晚手里还剩三个2和一堆小牌，明摆着输了。蓝马褂踮脚够桌上的白纸，撕了条细长的，小心翼翼往苏晚额头上贴：“姐姐，这纸条软，不刺脸。”
苏晚被贴了纸条，倒不气，反而盯着顾衍笑：“该你了。”
顾衍手气背，刚当地主就被黑马褂用“王炸”炸得只剩一张3。黑马褂笑得前仰后合，扯了张宽纸条，“啪”地贴在他脑门上：“这张够大！显脸白！”
顾衍的脸哪是显白，是气得发白。他瞪苏晚，却见她正偷偷给蓝马褂使眼色，把一张“K”塞到桌下——原来她是故意输的，想让蓝马褂凑齐顺子。
第三局苏晚和顾衍一组打农民，配合得倒是默契。顾衍拆了对“2”给苏晚送牌，苏晚用“西个10”接了，反手甩出“一条龙”。黑马褂手里的牌瞬间废了，气得把牌摔在桌上：“不算！你们俩打暗号！”
“哪有？”苏晚摊手，“是你自己牌技差。”她扯了张最长的纸条，踮脚往黑马褂额头上贴，却够不着——怨灵飘在半空，比她高半个头。
顾衍突然抬手，把纸条稳稳贴在黑马褂眉心：“输了就得认。”他的指尖擦过怨灵的阴气，凉得像触到冰，却没像刚才那样被灼伤。
黑马褂愣住了，摸了摸额头上的纸条，突然笑了：“好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以前打牌，输了都耍赖。”
灰马褂也叹口气：“其实也不是非要赢，就是想好好打一局，没人耍赖，没人出老千。”
蓝马褂把“王炸”还给苏晚：“姐姐，这个给你，算我谢你陪我们玩。”它的阴气淡了些，马褂的颜色也变浅了。
苏晚把王炸塞进它手里：“你留着，下次……哦不，没下次了。”她冲顾衍点头，“可以开始了。”
顾衍掏出新的黄符，这次怨灵们没拦着。超度咒的声音响起时，黑马褂正认真地把散落的牌收进牌盒，灰马褂帮它数着张数，蓝马褂把额头上的纸条摘下来，叠成小方块放进兜里。
“对了，”黑马褂突然说，“刚才那局你故意输的吧？”
苏晚笑了：“你才看出来？”
“老千看老千，一眼就知道。”黑马褂飘到门口，回头道，“纸条不用摘，算我们谢礼。”
阴气散尽时，顾衍发现自己额头上的纸条不知何时掉了，苏晚额头上的却还在，白花花的一条，在晨光里晃眼。
“还不摘？”他伸手想去扯。
苏晚偏头躲开：“别，这是‘谢礼’。”她捡起地上的牌盒，吹了吹灰，“说不定以后能当法器用呢。”
顾衍看着她额头上的纸条，突然觉得，偶尔破一次流程，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此刻古宅里的霉味淡了，飘着的是牌纸的清香，还有苏晚没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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