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风卷着纸钱灰打旋，顾衍把最后一张黄符贴在老槐树的树瘤上，转身时踢到个硬东西。弯腰一摸，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打开来，里面的糯米己经受潮结块，唯独有支手电筒还能看出轮廓，只是开关按了半天没反应。
“没电了。”他掂量了下，扔进随身的帆布包——这玩意儿虽旧，灯头的玻璃倒没碎，说不定能拆零件用。
苏晚正蹲在墙角数烧剩的纸灰，听见动静抬头：“顾衍，走了没？我脚还疼呢。”她的白睡裙沾了泥，裙摆卷到膝盖，露出的脚踝又红又肿，刚才崴到的地方还没消。
顾衍走过去扶她，帆布包蹭到墙根的杂草，发出沙沙响。“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才不要，”苏晚撇嘴，却把大半重量压在他胳膊上，“你那包硌得慌，全是硬东西。”她瞥了眼包口露出的手电筒，“这破铁匣子能干嘛？扔了吧。”
“说不定有用。”顾衍没解释，扶着她往老宅走。刚才处理那只执念时耗了不少力气，他额头还冒着汗，夜风一吹，倒觉得凉快。
走到老宅门口，苏晚突然停住脚，往他身后缩了缩：“里面黑黢黢的，我不敢进。”西厢房的灯早上就坏了，她傍晚找了半天油灯，只翻出个没灯芯的破碗。
顾衍放下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还是去年换的智能机，屏幕裂了道缝，却不妨碍用。他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来，又点到手电筒功能，一道白光“唰”地射出去，照得院里的石榴树影横七竖八爬在墙上，像活了似的。
“哇！”苏晚惊得睁圆了眼，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又好奇地往前凑，“这匣子……还能发光？比我观里的油灯亮十倍都不止！”她伸手去碰手机屏幕，被顾衍拦住。
“别碰，摔了就完了。”顾衍举着手机往里走，白光扫过积灰的石阶，照亮了楼梯转角那堆没收拾的符纸，“这叫智能手机，能发光的不止这一个功能。”
苏晚跟在后面，眼睛盯着那道白光，脚步都忘了疼：“观里的长明灯点三天就得添油，这匣子能亮多久？”她小时候在道观住过，最烦半夜起来给油灯添油，有次睡得沉，油灯烧干了灯芯，差点把供桌布引燃，被师父罚抄了三遍《道德经》。
“充一次电能亮大半夜。”顾衍踏上楼梯，白光扫过那块松动的木板，他特意踩了踩，没响，“比油灯方便多了，还不用怕风吹。”
苏晚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你看！那绿光又出来了！”
白光猛地扫向楼梯板下，果然有淡淡的绿光从缝隙里渗出来，比刚才更亮了点。顾衍皱眉，刚想弯腰细看，苏晚却指着他手里的手机，语气带着惊叹：“顾衍，你这匣子发的光好干净！比观里的佛光还亮堂！”
“什么佛光，”顾衍被她逗笑，举着手机照向她的脸，白光把她的五官照得清清楚楚，连睫毛上沾的灰都看得见，“这叫科技，你不懂。”他故意把“科技”两个字说得很重，带着点小得意。
苏晚拍开他的手，不满地嘟囔：“什么科技，不就是会发光的匣子嘛。”可眼睛却一首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痒痒的，想摸又不敢。
顾衍看出她的心思，把手机递过去：“拿着试试，一痕笑语趁春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按这个键能调亮度。”
苏晚小心翼翼接过来，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外壳就缩了一下，随即又鼓起勇气按住顾衍说的按键。白光突然暗了些，她“咦”了一声，再按，又亮得晃眼。“神了！”她举着手机在院里转圈，白光扫过石榴树，扫过积灰的石桌，扫过西厢房的窗棂，像握着根会变亮的棍子。
“你看这光，连墙缝里的蜘蛛都能看见！”她兴奋地喊，突然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比师父的七星灯还厉害，那灯照远了就模糊了。”
顾衍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嘴角噙着笑。这姑娘平时总端着道观里学来的规矩，走路要迈小步，说话不能大声，此刻举着手机跑圈的样子，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心脚下！”他提醒道。
苏晚果然没注意台阶，差点绊倒，幸好及时扶住了石桌。她吐了吐舌头，举着手机走到顾衍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这科技……真能隔空传话？我听山下的村民说，有匣子能让两个人隔着十里地说话，是不是就是这个？”
“是，这叫打电话。”顾衍拿过手机，点开通讯录给她看，“你看，存上号码，想找谁首接拨就行，比飞鸽传书快多了。”
苏晚凑近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她指着“王木匠”三个字：“这个是不是修楼梯的？赶紧让他来修板子！”
顾衍被她逗乐了：“现在都半夜了，明天再说。”他拿回手机，白光扫向楼梯板下的绿光，“先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晚立刻忘了楼梯的事，又凑过来：“用你的‘佛光’照照！说不定是夜明珠呢！”
“哪来那么多夜明珠。”顾衍弯腰撬开木板，这次看得清楚，绿光来自一堆毛茸茸的东西——竟是只黄鼠狼，脖子上缠着圈幽苔，绿光就是从苔藓里透出来的。那黄鼠狼被白光一照，吓得吱哇乱叫，钻进暗渠不见了。
“原来是只黄皮子。”苏晚恍然大悟，又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顾衍把木板盖好：“幽苔沾了阴气才发光，这黄皮子估计在暗渠里钻了不少地方，带了些回来。”他站起身，举着手机往屋里走，“走了，该处理下你的脚踝了，用‘佛光’照着，看得清楚。”
苏晚跟在后面，看着那道随走随动的白光，突然小声说：“顾衍，这科技……能不能给我也弄一个？我不用它隔空传话，能照亮就行，比油灯方便多了。”
顾衍回头看她，月光从手机的白光里漏出来，照得她眼睛像含着水。“行啊，等周末带你去镇上买，顺便给你买个充电宝，省得你总担心没电。”
“充电宝是什么？也是发光的匣子吗？”
“算是吧，能给手机‘喂饭’的匣子。”
“哦……”苏晚似懂非懂，却把“充电宝”三个字记在了心里。她看着顾衍手里的手机，觉得这“科技”比道观里的法器有意思多了，至少不用每天念经祈福，按个键就能发光，比求来的“佛光”实在多了。
院里的白光随着两人的脚步往屋里挪，楼梯板安安静静的，再没发出声响。只有那道被撬开又盖好的木板下，暗渠里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悄悄盯着那道移动的“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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