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林墨心中那把尘封了二十年的锁。
生命科学联合实验室。
这个名字，他只在父亲的旧档案中见过寥寥数笔。那是沈千帆天才光环的起点，也是他罪恶生涯的开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肮脏破败的“五金店”里，从一个神秘的地下医生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空气中，香烟的烟雾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
林墨与老鬼对视着。一个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审视与探究；一个眼神浑浊如古井，却深不见底，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场对峙，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最终，是林墨先开了口。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在这个小小的孤岛上，信任是他唯一可以用来交换苏晴生机的筹码。
“沈千帆。”
他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当这三个字落下的瞬间，林墨清晰地看到，老鬼那只夹着烟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一小截烟灰，落在了他满是污渍的裤子上。
他的眼神，也骤然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憎恨、恐惧，以及……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无奈的复杂情绪。
“原来是他。”老鬼将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仿佛摁灭的不是香烟，而是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我就知道，除了那个疯子，没人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林墨：“你是什么人？警察？”
“曾经是。”林墨没有否认，“现在，只是一个想为父亲报仇的儿子。”
他决定赌一把。他将二十年前滨江水厂的火灾，父亲林卫国的牺牲，以及沈千帆如何为了掩盖科研数据造假而痛下杀手的事实，用最简练的语言，和盘托出。
他没有提警队内鬼，也没有提赵东留下的录音证据。这依然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只说出了一个被尘封的真相，一个足以让任何有良知的人为之动容的故事。
老鬼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风暴却在不断积聚。
当林墨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林卫国……”老鬼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我好像……有点印象。当年市里的优秀刑警代表，上过报纸。可惜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掀开糊着报纸的窗帘一角，看着外面那条肮脏的巷子。
“二十多年了。”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时光冲刷后的沧桑，“我以为，这件事早就被所有人遗忘了。”
“你到底是谁？”林墨追问道，“你为什么会认识沈千帆？”
老鬼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窗帘，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似乎给了他开口的勇气。
“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叫刘志明。二十五年前，我是滨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也是那个‘生命科学联合实验室’的外聘医学顾问。”
这个答案，让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时候，沈千帆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刘志明的眼神，陷入了回忆，“但他己经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天赋，或者说……野心。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才华而疯狂，觉得他是能改变世界的伟人。只有我，觉得那小子不对劲。”
“他的很多实验，都越过了医学的底线。他追求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一种……对生命本身的，绝对控制。我向实验室的负责人提出过警告，但没人听我的。他们都觉得我是嫉妒他的才华，在倚老卖老。”
“后来，出事了。”刘志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实验室有一个志愿者，在接受了他的‘基因强化’实验后，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神算太准，被国家秘密收编了 多器官衰竭，死了。沈千帆动用关系，将事情压了下去，对外宣称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而我，是唯一知道真相，并且敢站出来反对他的人。”
“结果呢？”
“结果？”刘志明又倒了一杯酒，苦涩地笑道，“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因为一场被精心设计过的‘医疗事故’，被吊销了执照，身败名裂。我找过媒体，报过警，但所有的证据，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没有人相信一个声名狼藉的医生，会去指控一个前途无量的科学天才。”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老鬼’。躲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给一些同样见不得光的人治病，苟延残喘。”
原来如此。
林墨终于明白了。老鬼和沈千帆之间，竟有如此深的旧怨。他不是同情自己的遭遇，他是在沈千帆这个共同的敌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现在，轮到你了。”老鬼，或者说刘志明，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你打算怎么做？带着这个女孩，亡命天涯？”
林墨摇了摇头。他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露出了那枚沾着血的纽扣。
“我要把他，还有他背后所有的保护伞，全都揪出来。”
刘志明凑了过来，拿起那枚纽扣，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
“W。J。G。。”他念出了那三个字母，“这是人名的缩写？”
“张志强。”林墨沉声说道，“我父亲当年案子的关键证人。二十年前，他失踪了。二十年后，他成了沈千帆的杀手。”
“证人变成了杀手……”刘志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沈千帆的手段，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狠毒。”
“我需要你的帮助。”林墨看着刘志明，眼神无比诚恳，“我需要一个地方，让苏晴能够安全地恢复。我还需要一些……你才能搞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部干净的，无法被追踪的手机。还有，关于那个‘生命科学联合实验室’，以及当年所有参与过的人员名单，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林墨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沈千帆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能逍遥法外二十年，背后一定有一张巨大的网络。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张网的节点，然后，一个一个地，把它剪断。”
刘志明沉默了。他知道，答应林墨，就等于把自己重新拖回了二十年前那个将他彻底摧毁的漩涡。他己经当了二十年的“鬼”，早己习惯了黑暗。重新回到阳光下，去面对那个如日中天的恶魔，他还有那份勇气吗？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手术室里那个安静躺着的女孩。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痛苦，但呼吸己经平稳。那是一种顽强的，不屈的生命力。就像……二十多年前，那个不顾一切，想要揭露真相的自己。
“好。”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让她留在这里，首到她痊愈。我这里，是全城最安全的地方。至于你要的东西，名单太久远，我需要时间回忆和整理。手机，倒是不难。”
他从一个满是灰尘的抽屉里，翻出了一部老式的“星辰”牌手机手机，和一张没有实名登记的电话卡。
“省着点用，这东西现在不好搞。”
林墨接过手机，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先别谢我。”刘志明摆了摆手，“我帮你，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正义。我只是……想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沈千帆这个人，疑心极重，睚眦必报。你现在毁了他的巢穴，救走了他看中的‘实验品’，他绝不会放过你。全城的警察，恐怕都在找你。你打算怎么破这个局？”
林墨握紧了手中的旧手机，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蛇，只有打七寸，才会疼。”
他缓缓说道。
“沈千帆的七寸，就是那个藏在警队里的内鬼。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洞里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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