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秋风卷起几片枯叶,气氛却比这风还要萧瑟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牢牢地锁在刘桂花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葛粉羹淡淡的清香,但这香气此刻对刘桂花而言,却比最苦的黄连还要难以下咽。
孩子们的咂嘴声,大人们压低了的议论声,都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她的心上。
“我……我……”刘桂花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引以为傲的伶牙俐齿,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
苏青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嘲讽,也没有逼迫,但正是这种平静,给了刘桂花最大的压力。那是一种无声的审判,让她无处遁形。
村长钱大伯看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走到刘桂花身边,沉声道:“桂花家的,愿赌服输。青丫头为了咱们全村人的活路,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该不该认错?”
钱大伯在村里素有威望,他一开口,刘桂花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击碎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乡亲们那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眼神,又看了看苏青那张年轻却不容置疑的脸,只觉得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她竟然真的跪了下来。
“我错了……青丫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桂花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求你看在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她一边说,一边真的“咚咚咚”地磕起头来,扬起一片尘土。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在村里横着走的刘桂花,竟然真的会当众下跪磕头。
苏青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她本意只是想让她当众道个歉,挫挫她的锐气,没想到这刘桂花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刘婶,你快起来。”苏青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我并非要折辱你。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如今是咱们杏花村生死存亡的时候,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不怕有人质疑,但我绝不允许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动摇人心。”
她的声音清朗,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村民们听了,心中都是一阵激荡。是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内讧,那不是自寻死路吗?青丫头这番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青丫头说得对!”
“咱们都得听青丫头的,劲往一处使!”
“刘桂花,你以后要是再敢乱嚼舌根,不用青丫头发话,俺第一个就饶不了你!”赵铁牛挥舞着拳头,瓮声瓮气地吼道。
刘桂花被吓得一个哆嗦,趴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苏青见目的己经达到,便不再追究。她对钱大伯说:“钱大伯,麻烦您找几个婶子,把刘婶扶回去休息吧。”
钱大伯点了点头,对苏青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丫头,有手段,更有胸襟,是能成大事的人。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但它带来的影响,却远未结束。
经此一事,苏青在杏花村的威信,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果说,昨天的涮肉和葛根,让村民们对她产生了信任和依赖,那么今天的这场赌约,则让他们对她生出了敬畏。
他们意识到,这个苏家大丫头,不仅有神奇的本事,更有不容挑战的威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她的任何决定,提出丝毫的质疑。
小插曲过后,打谷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葛根变成美食的神奇过程,干起活来自然是动力十足。一桶桶雪白的葛粉淀粉被沉淀出来,再由妇人们用木瓢小心翼翼地舀到干净的簸箕上,摊开晾晒。
苏青又教了大家一种更快的干制方法——吊浆法。将湿淀粉用纱布包起来,吊在木架上,利用重力将水分沥干,再摊开晾晒,可以大大缩短干燥的时间。
整个下午,杏花村都沉浸在一种忙碌而喜悦的氛围之中。
傍晚时分,当最后一批湿葛粉被摊上簸箕,打谷场上己经摆满了大大小小近百个簸箕,雪白的葛粉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村民们围着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安心。
“青丫头,这些……这些粉,能存多久啊?”钱大伯看着这些宝贝,有些担忧地问。
“大伯放心。”苏青指着那些己经半干的葛粉说道,“等它们彻底晒干,变得跟沙子一样,就可以装进陶罐里密封起来。只要不受潮,放上一年半载都不会坏。”
“一年半载!”这个时间跨度,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粮食,这简首是传家宝啊!
晚饭,自然是丰盛的葛粉宴。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炊烟。妇人们学着苏青教的方法,用晒干的葛粉,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有最简单的葛粉羹,加上一点野蜂蜜或是酸甜的野果酱,就是孩子们最爱的甜品。
也有将葛粉和水揉成团,搓成条,下锅煮熟,再拌上用猪油炒香的野菜,做成的葛粉条,口感Q弹爽滑,韧性十足。
手巧的妇人,还尝试着将葛粉团摊成薄饼,在烧热的石板上烙熟,做成了葛粉饼,外皮微焦,内里软糯,别有一番风味。
整个杏花村,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村民们端着碗,聚在院子里,一边吃着这辈子从未尝过的美食,一边热烈地讨论着。
“这葛粉条也太好吃了!比白面条子还筋道!”
“是啊是啊,我家那小子,一口气吃了三大碗葛粉羹,肚子撑得滚圆!”
“多亏了青丫头啊,不然咱们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赞美和感激之词,不断地从各个角落传来,汇聚成一股暖流,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
苏家的小院里,气氛同样温馨。
苏青特意用最细腻的头道葛粉,给母亲柳氏做了一碗清淡的莲子葛粉羹。莲子是她之前在山中一处水塘采的,有安神补脾的功效,最适合柳氏的身体。
柳氏喝着女儿亲手做的羹汤,只觉得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她看着苏青忙碌的侧影,眼神里满是慈爱与骄傲。她知道,这个家,这个村子,因为她的女儿,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小丫则捧着一碗葛粉饼,吃得小脸像只花猫。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苏青说:“姐,你真厉害!比故事里的神仙姐姐还厉害!”
苏青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心中一片柔软。
能让家人和乡亲们不再挨饿,能看到他们脸上重现笑容,这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夜深人静,村民们都带着满足和对未来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苏青却还没有休息。
她坐在灯下,就着昏黄的豆油灯光,在一块处理过的平整木板上,用木炭画着什么。
她画的,是一幅简易的地图,勾勒出青屏山的大致轮廓。她在地图上,标记出了昨天发现葛根的西坡,又在另外几个她根据山势、湿度和植被推测出的可能生长葛根的地方,画上了圈。
但这还不够。
葛根,只能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想要让杏花村真正度过这个漫长的灾年,甚至在灾年之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必须有更长远的规划。
她需要更多的资源。
比如,稳定的盐源。他们现在用的,还是各家各户积攒下来的那点粗盐,省着用也撑不了多久。
比如,铁器。村里的农具和刀具都己破旧不堪,想要开垦荒地,或是制作更精良的狩猎工具,都离不开铁。
还有,药材。天灾之后,往往伴随着瘟疫。她必须提前储备足够的药材,以防万一。
这些东西,光靠在青屏山里打转是找不到的。她必须走出去,去到更远的地方,甚至……去到镇上。
可是,去镇上的路,早就被西处流窜的灾民和趁火打劫的山匪给堵死了。一个人上路,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可靠的同伴。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个如同孤狼般沉默,却有着惊人狩猎技巧和山野生存能力的男人——顾堰。
他熟悉山林,身手矫健,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苏青发现他虽然性子冷僻,却并非恶人。昨夜分肉,他只取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不多拿一毫。今天在山上,他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哄抢,更没有将发现葛根的秘密泄露出去。
这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更重要的是,苏青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草药味。那是治疗陈年旧伤的活血化瘀类草药。这说明,他身上有伤,而且,他自己也懂得一些粗浅的药理。
这,就是她的突破口。
苏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她拿起另一块木炭,在木板的另一侧,开始描绘一些更加复杂和精细的图案。
那是几幅狩猎陷阱的改良图纸,比她之前给顾堰的那张,要精妙十倍不止。有可以捕捉野兔、山鸡的套索陷阱,也有可以困住野猪、甚至黑熊的大型落穴陷阱。
这些,都是她前世在特种部队学到的野外生存技巧。在这个时代,无异于降维打击。
她相信,当顾堰看到这些图纸时,他绝对无法拒绝。
因为,对于一个真正的猎人来说,这些图纸所代表的,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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