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为那新死的冤魂哀悼。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与泥土的腥气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顾堰的指尖触碰到那枚腰牌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冰凉感顺着皮肤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那不是金铁的冷硬，也不是玉石的温润，而是一种……仿佛蕴含着生命寂灭后的死寂与阴寒。
他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比天上的残月还要苍白。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忌惮、厌恶，以及一丝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几乎被遗忘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翻滚，最终都化作了山崩般的凝重。
他拿起腰牌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入手的同时，便反手用一块破布将其紧紧包裹，塞进了怀里最贴身的位置，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怪物。
“怎么了？”苏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剧变。从认识顾堰到现在，无论是面对凶猛的野兽，还是村里的复杂人事，这个男人始终都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可现在，这座冰山，却分明在剧烈地颤抖。
顾堰没有回答。他猛地站起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不再关注地上的尸体，而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飞快地扫视着西周的每一片阴影，每一丛灌木。他的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
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顾堰是一头蛰伏在深山中的孤狼，那么此刻，他就是一柄从血火战场中抽出的、淬满了杀气的战刀！
“走！”
一个字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声音压抑而急促。
他一把拉住苏青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她骨节生疼。
“等等！”苏青强忍着手腕的疼痛，另一只手撑住地面，没有立刻起身，“现场怎么办？还有那些粮食……”
“都不要了！”顾堰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里是是非之地，多待一息，就多一分死的危险！”
苏青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顾堰不是个会夸大其词的人。能让他说出“死的危险”，那情况的严重性，己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听着，”顾堰见她没有立刻动作，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杀人的人，行事专业，心狠手辣。他们既然没有拿走所有粮食，说明他们离开得非常匆匆，很可能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打断了他们。这种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检查现场。我们必须立刻消失！”
苏青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再犹豫，立刻借着顾堰的力道站了起来。
然而，顾堰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遍体生寒。
他并没有立刻带着她逃离，而是拖着那具官兵的尸体，像是拖一条破麻袋，迅速将其拽进了旁边最茂密的一处荆棘丛深处。然后，他又用脚，飞快地将空地上那些被鲜血浸透的泥土和散落的米粒，全部扫进了旁边的落叶堆里，再用浮土草草地掩盖住。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没有半分对死者的敬畏，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处理“麻烦”的效率。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他们刚才潜伏的灌木丛，将两人留下的浅浅痕迹，用一截树枝小心翼翼地拂去。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清晰的凶案现场，就变得模糊不清，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苏青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心中掀起的波澜，丝毫不亚于刚才看到那枚“玄”字腰牌。
这个男人，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猎人那么简单。这种处理现场的手法，这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反侦察意识，分明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才能磨炼出来的本能！
她原以为自己找的是一个可靠的向导和伙伴，现在看来，她似乎是与一头比想象中更加凶猛和神秘的野兽，达成了盟约。
“走这边！”顾堰低喝一声，不再走来时的小径，而是选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更加漆黑茂密的深林之中。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在崎岖不平、藤蔓交错的林地间，他如同一只穿梭在暗夜里的矫健猎豹，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苏青咬紧牙关，将前世所学的丛林穿越技巧发挥到了极致，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数里地，首到身后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顾堰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停了下来。
剧烈的奔跑让苏青的胸口如同火烧一般，她扶着一块岩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全村啃树皮？我反手一锅涮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肺部传来阵阵刺痛。
顾堰的状态比她好得多，呼吸虽然也有些急促，但依旧绵长而有力。他警惕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将腰间的水囊递给了苏青。
苏青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温热的水流滑入喉咙，稍稍抚平了她胸口的灼痛感。
“那块腰牌，到底是什么东西？”待气息稍稳，她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顾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山涧边，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似乎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眼神复杂地望着漆黑的远方。
“我不知道它具体属于谁。”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但我认得那种东西的性质。”
“性质？”
“嗯。”顾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苏青，“在大周，官府有官府的令牌，军队有军队的鱼符。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势力，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身份标识。这种非金非铁，以异兽为记，以特殊字号为名的牌子，就是其中一种。”
苏青的心跳漏了一拍：“见不得光的势力？你是说……像暗探、或者刺客组织之类的？”
顾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比那些更麻烦。能让官兵在临死前，都下意识地想要藏起这块牌子，而不是自己的财物，说明这块牌子所代表的秘密，远比他的命更重要。或者说，他知道，一旦这牌子暴露，会引来比死亡更可怕的后果。”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个兵，不是普通的驿卒或者巡检，他背上的箭伤，创口极小，是军中精锐才会配备的破甲重弩所致。而那种淬了乌头毒的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不留后患。这不是山匪流寇能干出的事。”
苏青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一个装备精良、很可能是信使或斥候的官兵，携带着重要的、代表着某个秘密组织的“玄”字腰牌，在荒山野岭中，被另一伙同样专业、使用军用重弩和剧毒的神秘人，一击毙命。
这背后，牵扯的绝对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而他们两个，为了求生而前往青石镇的普通村民，却一头撞进了这场阴谋的中心。
“那块牌子……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苏青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把它扔了，行吗？”
“晚了。”顾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狠戾，“从我们踏足那片空地，身上就沾了洗不清的嫌疑。杀人的人如果回来，发现尸体被动过，腰牌不见了，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苏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明白了。杀人者会沿着他们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追查到底，首到找到腰牌，然后……杀人灭口。
而如果他们把腰牌扔了，被官府的人发现，顺藤摸瓜，他们同样会成为杀害官兵的头号嫌疑人。
前进是深渊，后退是悬崖。
这块小小的“玄”字腰牌，就像一个致命的诅咒，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顾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保持镇定，而不是惊慌失措地哭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原路返回杏花村，己经不安全了。对方既然能找到那个官兵，说明他们对这片山区的地形相当熟悉，甚至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追踪手段。”顾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我们继续留在这深山里，一旦被他们找到，连个求救的地方都没有。”
苏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你的意思是……”
“往前走。”顾堰的眼中，迸发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去青石镇！”
“什么？”苏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去镇上，不是更危险吗？那里人多眼杂，万一……”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顾堰打断了她的话，思路清晰得可怕，“第一，对方想不到我们敢带着这么要命的东西，还往人多的地方钻。这叫灯下黑。第二，镇上必然有官府的势力，有守备的兵丁。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行事必然会有所顾忌，不敢像在山里这样肆无忌惮。第三……”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无比。
“我想去镇上，查一查。这个‘玄’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http://www.220book.com/book/WPV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